日本長壽大國神話破滅

朱靜遠

最近,日本許多地方政府展開了對領取養(yǎng)老保險和護理保險高齡老人的查證工作。工作人員要求必須見到高齡老人本人才可以繼續(xù)發(fā)放此類保險。這次查證的結果非常出人意料,許多百歲以上高齡老人已經十幾年沒有任何行蹤。

長久以來,日本都以人均壽命全球最高而驕傲自豪。但是,這個“全球第一長壽國家”的神話卻可能意外破滅——目前日本境內已經報告數百名“百歲高齡老人”已經“行蹤不明”。他們很可能在幾十年前就已經死亡,但是為了繼續(xù)領取護理保險和養(yǎng)老保險,許多人在政府登記的手冊上仍然繼續(xù)“活著”。

人口查證揭開“神秘失蹤案”

最近,日本許多地方政府展開了對領取養(yǎng)老保險和護理保險高齡老人的查證工作。工作人員要求必須見到高齡老人本人才可以繼續(xù)發(fā)放此類保險。這次查證的結果非常出人意料,許多百歲以上高齡老人已經十幾年沒有任何行蹤。

揭開“百歲老人失蹤案”序幕的兩起事件都發(fā)生在東京都。

從資料來看,居住在東京都杉并區(qū)的古谷房現(xiàn)年113歲,是東京都“最高齡女性”。杉并區(qū)職員根據老人79歲長女提供的地址,找到老人的“住處”,發(fā)現(xiàn)那里兩年前就成為東京外環(huán)道路待建地,早已是一片空地。8月2日,杉并區(qū)政府舉行記者會,宣布老人“下落不明”。

而在東京都足立區(qū),現(xiàn)年111歲的加藤宗目前是東京都 “最高齡男性”。足立區(qū)職員調查其家人獲知,30年前老人就將自己關在房內閉門謝客。由于在房內還找到了1978年11月的報紙,警方確定老人系30年前就已死亡。由于政府一直向加藤支付高齡福利養(yǎng)老金和因其妻2004年8月死亡而享有的各種養(yǎng)老金,警方懷疑其家人是為了騙取養(yǎng)老金而未提交死亡報告書。

數百名高齡老人“下落不明”

隨著加藤和古谷房不幸遭遇的披露,日本的媒體和地方政府開始對百歲以上老人的生活狀況展開緊鑼密鼓的調查,越來越多令人震驚的情況浮出水面。到目前為止,已經確認至少300多名百歲以上高齡老人找不到任何行蹤。

《朝日新聞》發(fā)現(xiàn)12名百歲以上老人行蹤成謎。《讀賣新聞》發(fā)現(xiàn)了15名這樣的百歲老人,《每日新聞》則報道稱,僅該報掌握的情況就表明,日本各地至少有18名百歲以上老人失蹤。

在日本西部城市神戶,官員表示該市登記在案的847名百歲以上老人中有105人行蹤不明。神戶市政府官員說:“本市已經開始對這105名百歲老人的狀況展開調查。 ”

這些老人如果都還健在,他們中有些人的年紀甚至比日本官方承認的最長壽者、113歲的佐賀縣居民長谷川都要大。一名老年婦女按照其登記的出生日期算甚至已經有125歲了。

在大阪,857名登記在案的百歲老人中有64人不知所蹤。當地官員8月5日證實說,大阪市一名登記年齡為127歲的老人實際上在1966年就已去世。

北九州市政府也表示,該市至少有10名百歲老人行蹤不明。

年長者生活環(huán)境堪憂

根據“老年醫(yī)學研究組織”的數據,目前可查證的世界上最年長的壽星是法國女性由基尼·布藍查德,她出生于1896年2月16日,現(xiàn)年114歲。今年5月,日本的知念鐮在115歲生日到來前一周逝世,布藍查德由此成為“世界第一壽星”。

日本歷來以長壽聞名,僅東京就有約2500名登記在案的百歲以上老人。去年,日本65歲以上的老人占到了總人口的22.7%,創(chuàng)下了紀錄。與此同時,日本14歲以下的人口只占人口總數的13.3%,是27個人口達4000萬以上的國家中比例最低的。

人口的老齡化和出生率低下給日本帶來了一系列社會問題。人們擔心,政府的社會負擔和養(yǎng)老計劃負擔會越來越重,而在不久的未來,日本又可能會面臨勞動力短缺的局面。

由于收入低下、工作不穩(wěn)定、生活條件太差等原因,日本年長者的犯罪率、酗酒率和自殺率也在逐漸上升。

親情紐帶受到嚴重挑戰(zhàn)

多位“百歲壽星”實際竟然下落不明,這讓日本這個逐漸老齡化的國家陷入了不安之中。

親人不管不問,社會工作者工作不力,老人在遺忘中被孤立,與社會隔絕。日本年長者晚年獨居的孤獨景象觸動了社會的神經。

每年9月21日是日本的“老人節(jié)”,根據去年日本政府發(fā)布的報告顯示,日本有40399名百歲以上的老人。如今,這個數字肯定會縮水不少。

《朝日新聞》發(fā)表評論指出,“應該是老人最親近的家屬卻不知道他們的長輩身在何處,在很多案例中,家人甚至不愿求助警方尋找老人的下落。這種情況表明,社會中存在大量沒有家人可以求助的孤獨老人,他們與家人的親情紐帶已經受到了嚴重的挑戰(zhàn)。 ”

《朝日新聞》指出,這一問題也引發(fā)了一個危險的信號——除非政府方面獲悉老人已經去世,否則他們將持續(xù)發(fā)放養(yǎng)老金,這會導致某些貪婪的家屬故意隱瞞老人的死訊以此獲利。

“長壽大國”名號遭質疑

這一系列事件還引發(fā)了人們對日本人預期壽命全球第一高的懷疑。

美聯(lián)社的報道中說,日本號稱是全球擁有百歲以上老人最多的國家,但是這次全國范圍內的調查卻發(fā)現(xiàn),許多百歲老人很可能幾年前就已經離開人世。所謂的“世界第一長壽大國”或許只是因為統(tǒng)計數據失準造成的假象而已。

但日本厚生勞動省官員8月13日表示,雖然最近接連發(fā)現(xiàn)百歲老人行蹤不明事件,但這并不影響日本人的平均壽命。為減少數據的模糊性,相關部門在統(tǒng)計伊始就未計入98歲以上男性和103歲以上女性的數據。

平均壽命是衡量一個國家健康福利水平的指標。 2009年日本人的平均壽命為女性86.44歲,男性79.59歲。女性平均壽命連續(xù)25年名列世界第一。據厚生勞動省人口動態(tài)與保健統(tǒng)計科稱,平均壽命是根據每5年一次的人口普查數據為基準計算的。調查員走訪各個家庭進行人口調查時,并沒有將不住在該家庭的居民統(tǒng)計在內。

政府將逐一確認老人近況

最近的這一系列事件表明,日本的老人是多么“脆弱”。通常,日本每位百歲以上老人每年都會收到當地政府部門送來的信件和禮物,一般是通過郵寄方式送出。而政府幾乎不會主動采取措施核實老人的情況。

日本全國多個地方發(fā)生百歲老人下落不明事件之后,厚生勞動大臣長妻昭表示,將設法直接與全國110歲以上老人會面,以確認他們是否還在世。具體方法為:通過日本年金機構記錄獲取養(yǎng)老金領取者的住址后,委托市町村負責人來進行會面。

對于百歲老人,厚生勞動省要求各地方政府每年進行書面調查和生存確認,但沒有嚴格規(guī)定確認生存的方法。

據報道,日本各地政府多通過向百歲老人的家人或向其入住的養(yǎng)老機構打電話詢問,也有的是通過由地方政府官員向最高齡者贈送紀念品的方式確認。原則上,百歲老人本人或家人提交書面報告即獲認可,各地方政府并未嚴格確認其報告內容。

東京都足立區(qū)相關職員說,行政機構無權監(jiān)視高齡者,也沒有進入家庭直接確認的權利,再加之人手不足等原因,各級行政機構難以把握百歲老人的真實現(xiàn)狀。

生活方式變化沒有做好準備

老人失蹤事件,最令人震驚的是社會冷漠。

筑波大學的退休心理學教授井上勝也說,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之前,90%的年長者與孩子們居住在一起,而現(xiàn)在,這一比例下降到了50%以下。雖然這一比例比很多西方國家要高,但是,家庭居住模式的變化速度太快,導致很多老年人與社會的聯(lián)系脫節(jié)。

“過去,人們習慣于照顧年長的父母,”井上勝也說,“但隨著生活方式的迅速變化,照顧父母的念頭似乎在人們腦海中越來越淡漠。 ”

由于日本缺少老年人的療養(yǎng)院,老人得不到照料的問題越發(fā)突出。

研究家庭社會學的中央大學教授山田昌弘認為,在老齡化進程中,父母和子女都在老齡化,子女委托他人護理父母,導致子女和父母見面的時間逐漸減少。日本城市化的高度發(fā)展,使相互確認健在的社會功能幾乎崩潰。老人失蹤案件值得日本各級政府機構反思。

日本媒體指出,盡管西方社會中核心家庭的比例更高,但是日本社會并沒有做好足夠的準備,例如為老人提供廣泛的支持網絡、幫助老人繼續(xù)融入社會、構筑社會關系等。

傳統(tǒng)社區(qū)的緊密關系在城市人口流動和“高樓一族”的沖擊下漸漸消失。在城市的樓房中,對鄰居的關心很可能被視為冒犯或刺探。

與此同時,警方的態(tài)度仍然和過去一樣,即不愿意插手所謂的“家庭問題”,而社區(qū)志愿者遠遠不能滿足社會的需求。

日本政府已經引進了健康保險系統(tǒng),希望以此解決75歲以上老人的醫(yī)療開支問題。

日本政府還希望能鼓勵年長者繼續(xù)工作,并計劃逐漸將退休年齡從60歲推遲到65歲。(摘自2010年8月22日《國際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