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中國改革開放的日益深入和經濟全球化的逐步推進,中國開始越來越關注如何拓展以及如何保護自己的海外利益。我們認為。在經濟全球化與多元化的世界體系中,中國海外利益的實現應該置于中國與國際社會的互動視角下,這也決定了中國海外利益的實現必然要在國際社會基礎上探索合法性途徑。
海外風險不可避免
約瑟夫·奈指出,我們生活在一個相互依賴的年代。中國日益成為國際社會大家庭中的一員。中國一方面可以分享地區與全球繁榮所帶來的成果,但另一方面也要承受外部政治動蕩和經濟衰退所帶來的風險。
首先,從傳統的地緣政治要素來分析,這主要體現在制約中國經濟發展的能源困局上 1993年,中國由一個石油出口國變為石油凈進口國。在石油供應源上,中日兩國不僅在獲取俄羅斯能源上不斷展開較量,還在包括伊朗、沙特阿拉伯等地區的開發上展開激烈角逐。美國對中國的崛起也是虎視眈眈。中國日益增長的能源需求將會加劇中美兩國在世界能源上的爭奪。目前中國原油進口的60%以上來自局勢動蕩的中東和北非地區,這些地區的大部分產油國都和美國有直接的利益關系。中國要在這些地區尋求能源,無異于虎口奪食。在能源運輸上,中國進口能源主要采取海上運輸方式,原油的4/5都要經過馬六甲海峽,這給中國的能源安全造成了極大隱患,形成了制約中國能源安全的“馬六甲困局”。能源的過境運輸不僅受制于馬六甲所屬國的政治局勢,還要受制于大國的海軍力量。過分依賴中東和非洲地區的石油供應及單一的海上交通運輸,導致中國的能源供應嚴重受制于傳統的地緣政治要素。
其次,從“走出去”的宏觀戰略來看,中國海外企業的發展面臨安全管制的發展困境。根據2008年商務部、國家統計局和國家外匯管理局共同發布的統計公報,2007年中國對外直接投資凈額(簡稱流量)達265.1億美元,較上年增長25.3%;截至2007年底,中國近7000多家境內投資主體在全球173個國家(地區)設立境外直接投資企業超過1萬家。盡管中國企業尚處于國際化的初期,但海外企業利益的保護問題已刻不容緩。中國企業的海外活動經常受到所在國的不平等待遇,繼中石油收購美國尤尼科石油公司流產后,中國兩次收購俄羅斯石油資源也由于政治原因以失敗而告終,這都反映了中國企業在實現“走出去戰略”過程中所面臨的發展困境。
再次,隨著中國改革開放步伐的加快,中國海外企業、公民人身安全和海外財產都遭受到嚴重威脅。2001年,3名中國工人在菲律賓遭綁架;2003年3月,中國漁船在斯里蘭卡海域遭遇襲擊。據統計,2005年外交部參與處理的各類中國人海外安全事件為2.9萬件,2006年已經超過3萬件。這些數字都說明,非傳統安全成為中國海外利益的重要威脅。
以上分析表明,海外利益的維護日益成為中國處理對外關系的一項重大戰略議題,海外中國利益的保護日益提上中國外交的議事日程。
中國海外利益的內涵
對海外利益的界定可以從兩個方面來思考:一是強調海外利益是國家利益的延伸,可以把中國的海外利益界定為中國領土之外的國家利益。在當今的國際環境中,中國的海外利益具體包括以下四個方面:人員生命安全、財產安全、能源供應和海外市場的拓展。二是新型的利益觀強調,中國海外利益與國際社會的聯系,要在與國際體系的互動中界定海外利益。從這種意義上講,中國海外利益是指中國政府、企業、社會組織和公民通過全球聯系,以國際合約形式表現出來的國家利益。
從中國的崛起與海外利益的挑戰出發,中國海外利益內涵的建構就是要掃清中國崛起道路上的障礙,這些利益就是保障能源供應、確保人員和財產生命安全以及海外市場的拓展。
但是,如果單從中國崛起所面臨的挑戰視角出發并不能反映中國海外利益的全部內涵,因為這忽視了國際社會對國家利益的建構功能,這種功能體現在,中國與國際社會的“網絡化”互動中,如何尋找自身海外利益“坐標”。在一個互動的國際社會中,不管是國家的身份還是利益的內涵都不是一成不變的,中國海外利益的內涵與實現,越來越受到國際社會的影響和約束,越來越多地體現在國際法和國際條約中,可以說新型的海外利益觀正是在全球化相互依賴的規范作用下形成的。
中國的海外利益自古就有,從秦漢時期開始的絲綢之路、海外貿易,都體現了中國的海外利益,但這都不屬于現代意義的海外利益。這時的海外利益毫無公認的國際規范和法律可言,大國可以隨時打破現有的國際秩序,隨心所欲地獲取自己的海外利益,殖民主義下的強權政治正是反映了這一現實。新中國成立后,特別是改革開放至今,中國在30年的歷史變革中經歷了一次國家身份再定義的過程,即從一個革命性國家向現代性國家轉化。20世紀60年代,中國政府和企業也想走出去,但嚴峻的國際環境使得中國無暇顧及與國際社會的正常交往。80年代,雖然中國邁出了改革開放的步伐,但由于自身實力的限制,對海外利益的策劃也只是一種構想。而現在,中國謀求海外利益的時機和條件已經大為改善,中國日益成為國際社會體系的積極構建者。正是這種身份定位的變化產生了重新界定國家利益的內在動力。國家身份的轉變必然要求中國在現行的制度或規范下界定自己海外利益的內涵。在當代國際社會,國際規范與國際秩序的存在使得國際社會的無政府狀態得到極大的緩解,即使軍事實力最強大的霸權國家也不可能完全漠視國際規范的存在。在世界相互獨立、或聯系并不如此密切的年代,大國可以不用在乎他們在尋求海外利益過程中的國家形象,可是今天,任何國家的一舉一動都被置于世界的監視之下,一個國家要融入其中就必然受到國際規范的塑造和約束。在這種國際規范的塑造中,中國已達成了一種利益共識,即在全球性問題中應當挺身而出,與國際社會攜手合作,在應對安全、環境、衛生和經濟危機等各種全球性問題上積極承擔責任。中國始終強調自己是發展中國家的一員,關注“負責任的大國”的國際形象,這就是中國在全球化國際社會建構過程中形成的海外利益的新“坐標”。
維護中國海外利益的途徑
中國究竟在多大程度上實現其海外利益,不僅僅取決于中國的行為,更為重要的是其他國家的反應以及與國際社會的互動造成的一系列效應。在經濟全球化背景下,這類互動規則已經發展到從簡單地約定勢力范圍、大使的互派、社交的行為到詳盡地編纂國際法的階段。盡管國際社會是一種無政府狀態,但它的確施展了一種控制國家行為的功能。國際體系一旦形成,便會產生影響國家行為的反作用,進而影響行為體謀求實現自己利益的方式。通過國際組織、國際制度的不斷“教授”,中國不僅會產生共同的利益觀,而且根據這種共有觀念,還可以制定出符合自己利益要求的實現途徑。海外中國利益首先是利己而非利他的,但由于它與國際社會的緊密聯系,中國海外利益的實現必然取決于國際社會對中國行為的積極回應。國際社會的規范性與有序性也使得中國在處理海外貿易沖突或糾紛時可以在現有法律框架內尋求解決,加強與其他大國的溝通與協調。
大國責任是實現海外利益的關鍵。中國要在經濟全球化模式下實現其海外利益,必須積極承擔“大國責任”。首先,外交是實現中國大國責任的最有效途徑,中國應該充分運用參與各種首腦峰會、高層論壇等機會向國際社會明確自己所應承擔的責任。2004年,外交部涉外安全事務司正式運作,對中國的海外利益實施外交保護;最近中國領導人頻繁的經濟外交、氣候外交都可以看作是傳統外交的新發展。2009年的20國金融峰會及中國在峰會上的國際承諾就可以看作是中國通過外交渠道積極承擔國際責任、樹立國際形象的重要體現。其次,在共同聲明和宣言的基礎上達成某種共識,并締結相關條約,制定明確目標,實現國際責任的機制化、制度化。當前國際制度正處于一個變革調整期,中國應當充分利用這次機遇,積極參與到制度建設中來,利用議程的設置和程序的安排制定新的規則。
中國與國際社會的互動在很大程度上是文化的互動,因此,文化交流就成為中國積極參與國際社會、實現海外利益的重要手段,這種交流可以是政府間的,也可以是非政府間的。中國倡導自身利益與全球利益的相容性要通過文化的包容性體現出來。文化交流要從中國傳統的“道義”、“和諧”理念中挖掘共贏的理念。這種文化的傳播對于增強中國海外利益的合法性和認可度是至關重要的。
權力歷來是國際政治研究的核心。海外利益的保護在很大程度上也需要依靠權力,特別是海軍力量作為后盾,這并不是說中國也要建立類似于英美的、進行全球作戰的海上力量體系,而是要考慮中國自己的現實情況。中國有著漫長的海岸線,廣闊的海域關系著中國的領土、領海、領空及海洋通道的安全。近年來,隨著海上犯罪行為的日益增多,中國的能源通道日益受到傳統安全和非傳統安全因素的威脅。2008年12月26日,針對索馬里海域日益猖獗的海盜襲擊,中國決定向亞丁灣、索馬里海域派出由兩艘驅逐艦和一艘大型補給艦組成的艦隊,中國海軍首次走出國門,執行維護國際海運安全的任務。隨著中國綜合國力的提升,未來可在允許的條件下逐步強化軍事實力特別是海軍力量,使其具備保衛中國海上能源運輸的能力,并適當發展其遠程作戰能力,以打破未來可能的針對中國的海上封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