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已經建立了除美國之外世界上最為完整的工業體系,但在不少經濟領域或工業環節,中國仍處于較為落后的位置。
“經濟結構轉型已進入一個動真格的階段了。”財經專欄作易鵬告訴《英才》記者。于2009年12月7日落下帷幕的中央工作會議為2010年中國經濟定下了“促進發展方式轉變”的調子。
外界普遍將此解讀為政府將在2010年直面長期停留在口頭或紙面的結構調整戰略。稍后的12月10日,工業與信息化部部長李毅中在接受央視采訪時透露,“工業發展將以調整產業結構,轉變發展方式為主線。”有消息稱,工信部或將2010年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增速從今年的12%下調至11%。
籠統的經濟結構調整包括國民收入分配結構調整、區域經濟發展平衡、消費、投資及出口對GDP貢獻度的合理化以及產業結構的調整,但現階段最突出、最基礎性的還是產業結構調整。
“全球產能過剩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摩根大通中國投資銀行副主席龔方雄在《英才》年會上如是說。
但中國的產能過剩可能有其獨特之處,“產能過剩是市場經濟的一個常態,世界上各個國家都有。中國的問題本質是除了正常的產業供需結構的失衡之外,還有‘落后’產能長期停留在產業里。”中國社會科學院工業經濟所的賀俊博士告訴《英才》記者。
根據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據,11月的工業經濟盡管呈現加快趨勢,但在結構上仍倚重高耗能、高污染行業。淘汰落后產能沒有人會反對,但如何淘汰?依靠政府干涉、抑制投資,還是其他另有方法?
需要弄清楚的是為什么落后產能會產生并且能夠累計到一定程度?或者說,為什么落后技術能夠生存?
賀俊認為,這根本上是企業的“要素成本承擔不對稱”造成的。不承擔諸如勞工福利、環境成本等一些本應該承擔的要素成本,反而助長了這些落后產能的企業對技術創新的惰性心理。另外,由于存在的行政性壟斷保護,落后產能便得以累積起來。“中國淘汰落后產能根本性的處理措施并非限制進入、抑制投資,而是要讓任何企業主體平等地承擔起要素成本。”
技術產業化的背后
“中國并不缺錢”幾乎是共識,但中小企業缺錢又是另一個共識。
經過幾十年的發展與追趕,目前中國已經建立了除美國之外世界上最為完整的工業體系,但完整并不意味著強大。在不少經濟領域或工業環節,中國仍處于較為落后的位置。
賀俊認為“當前的結構問題,一是既有產業的升級,二是新興產業的培育。產業升級最核心的是技術,結構調整是一個宏觀結果,結果怎么實現呢?這便是一個技術過程。”
在市場經濟里,技術創新最主要的是依靠企業,政府的政策最終也需要通過企業來落實,但是政府有必要為企業提供一系列的“公共技術平臺”。
日本的經驗是每一個縣都有公共研究機構,而這些公共研究機構的成果是真正向企業免費提供的。這些具有“公共性質”的技術,除非是足夠大的企業,一般的企業是沒有動力去投資開發的。這時,政府的出現恰好彌補了市場調節的不足。反觀國內,帶公共性質的研究機構并不是很多,即使有也遠沒有達到“非歧視性”地為所有企業免費提供公共實驗室、公共研究成果的程度。
技術商業化、產業化背后依賴著充足資金的支持。“中國并不缺錢”幾乎是共識,但中小企業缺錢又是另一個共識。“貿易順差這么大,相當于把錢借給了外國人,為什么不借給中國人呢?”
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教授鄭超愚對《英才》記者說道。
建立一個完善、有效的資本市場和金融體系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但金融改革卻應始于足下。在接受《英才》記者采訪時,中銀國際控股有限公司首席經濟學家曹遠征說道:“像PE這種形式應該受到鼓勵,民間借貸也要允許合法化。”
賀俊告訴《英才》記者,在日本,一間只有五六個、十幾個人的小企業,其技術卻是可以非常先進的,他們往往能在某一環節上做得非常之專業。國內的小企業卻經常性地被與技術落后聯系在一起。但是,市場經濟的生力軍是中小企業,這是從成熟工業化國家的發展經驗中總結出來的。處于產業升級緊迫期的中國更加需要發展一大批有活力、有技術特色的中小企業。
“同樣兩個技術,被分配到同一家大企業和分別被分配到兩個小企業中,其結果可能是非常不一樣的。”賀俊認為,鼓勵發展新型的中小企業將可以實現整個企業生態群的技術更加多樣化、促進企業之間的技術競爭,這些都將促使產業技術創新的氛圍更加活躍。
發展中小企業并非意味著政府去扶持那些目前可能正處于困難中但已被證明技術落后的中小企業,而是應該鼓勵高技術的創業型企業,通過中小企業的增量發展提高整體中小企業的技術水平和發展水準,并通過“鼓勵創業來彌補過去中小企業專業化和技術能力的不足。”
二元經濟的改變
中國的產業升級涉及到了中國內部區域之間的產業轉移問題。
“中國還是二元經濟”鄭超愚在回答《英才》記者所提的中國經濟目前面臨的最大挑戰是什么時如此表示。
“中國經濟像一個黑洞,許多產業只要進了中國就出不去了。”這背后是中國還有8億之巨待城市化的農民。“勞動力的轉移需要投資,沒有資本投資吸收不了這么多的勞動力。”鄭超愚認為,中國當前“輕紡工業還得搞,重化工業還得搞,制造業還得搞,信息產業等新興產業也得搞。”
在中國二元經濟和勞動力相對充足的大背景下,“夕陽產業”這樣的詞匯短期內似乎并不適用于中國的產業結構調整。因此,中國的產業升級應該出現傳統產業與新興產業齊頭并進的局面,這里面涉及到了中國內部區域之間的產業轉移問題。
“2009年上半年出現的‘民工荒’與過去有所不同,這次是因為中央大力度提高農民收入、強化了農村醫療保險、養老金等改革的結果,農民工出來的成本高了。很多勞動密集型的企業會往內地和西部轉。”浙江大學經濟學院的葉航教授對《英才》記者說道。
在解決二元經濟結構方面,政府的作用是關鍵性的。“城鄉二元經濟的形成有政府行政因素在里面。”鄭超愚認為政府現在可以有所作為,如放松戶籍制度、取消對高壟斷行業的保護。一些由于歷史原因政府政策造成的問題,到現在政府應該撤退出來。“你不退出,再往上加個更大的補丁,這是不行的。”
“結構調整不是一個短期內可以實現的目標,它是一個長期動態的概念”。所以,哪怕政府政策已經指明了方向,要用2010年一年的時間讓中國的經濟結構發生很大的變化是根本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