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命鎖

陳秋梅

林大媽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她就是靠撿垃圾和打零工將兩個女兒養大的,大女兒林潔是個弱智,平時只能干些簡單的家務活,小女兒林麗是個漂亮的女孩,大學畢業后在一家公司做文員后,一家三口日子才過得平平安安。

這天下午,林大媽因為身體有點不舒服,沒有外出撿垃圾,就在家里看電視,湖南電視臺的尋親節目《父親最后的心愿》留住了她的目光,節目講的是一個父親在醫院檢查出了癌癥,他希望在有生之年尋找到二十六年前丟失的女兒,并說這個女兒丟失時,脖子上掛著一把長命鎖,鎖上刻著:保米米長命百歲。

這不就是自己的大女兒嗎?二十多年過去了,她的父母到底還是尋來了。想到這里,她的眼淚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她在心里不停地問自己,給還是不給呢?她起身快步走到里屋,打開柜子,翻出那把藏在最底層的長命鎖“保米米長命百歲”幾個字,還是那么清晰可見。

望著手中的長命鎖,林大媽想起了過去的許多往事,也想起了她的初戀,雖然她沒有上過幾天學,但有一個叫龐嶺的讀書人對她一見鐘情。龐嶺是個中學老師,人長得斯斯文文的,兩人約定這輩子永相廝守。可是,后來因為龐嶺的父母不同意,反對的原因是她只長一副漂亮的臉蛋,連小學都沒有畢業。林大媽的初戀無疾而終。最后,她聽憑父母做主,嫁給了一個工人。沒想到,這個男人最終也因為這個女兒離她而去。

林麗下班回來,看到母親拿著一把長命鎖發呆,就問:“媽媽,哪來這么一把銅鎖呀?”林大媽把小女兒拉到沙發上坐下,對她說:“媽媽今天要對你說一個二十幾年前的秘密,你姐姐林潔,她不是你的親姐姐,是我在外面撿垃圾時撿到的。當時天氣很冷,我在墻角發現了一個兩歲左右的孩子,哭得發不出聲音了,我見孩子可憐,就把她撿了回來。剛才我在電視上看到她的父親尋找她了。本來我要把這個秘密永遠埋藏在心里,可是,今天我在電視上看到,她的父親得了絕癥,老人希望在有生之年找到當年丟失的女兒,他丟失女兒時,掛在脖子上的就是這把長命鎖呀!”

林麗很驚訝:“姐姐是撿來的?這么多年,你怎么沒有告訴我呀?姐姐好可憐啊!媽媽,我們把姐姐還給他好了。”

“你姐姐現在是傻子,我怎么好還給人家呀?”林大媽說這話時,夾雜著嗚咽。

“那有什么不好還的,她傻又不是被你弄傻的!”

“孩子,我一直瞞著你,她就是我弄傻的呀!”林大媽說著哭了起來。

“你弄傻的,咋回事?”林麗目瞪口呆地問著媽媽。

林大媽告訴了小女兒:原來姐姐林潔在撿來后的那天下午,由于她父親不愿意要這個孩子,他們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孩子沒人管,自己爬到樓梯上,結果不小心摔下來,當時都沒有氣了,好不容易把她救活了,沒想到她卻變傻了。我覺得對不起你姐姐,所以一直寵著她。你的父親也因為你的這個傻姐姐而離開了我們。

媽媽這輩子太不容易了!林麗對媽媽表示,今后我一定要掙很多錢,好好孝順媽媽。

“可是,現在你姐姐的父親正在找她,如果我們把這個傻姐姐給他,那么會讓他多么傷心呀!”林大媽說著,思考著。忽然,她又說,“要不這樣,為了你姐姐的父親走得安心,你冒充你姐姐去認親,好嗎?”

“那怎么行呢?”林麗的頭搖得像個撥浪鼓,林麗覺得媽媽這個想法太荒唐了。林大媽耐心地給她做思想工作,說她們年齡相隔很近,對方不會懷疑的,她還特別強調:一來可以滿足老人的心愿,二來也能得到一份遺產,將來用這筆錢給你姐姐養老呀!

林麗是個孝順的女兒,知道母親這輩子帶大她們姐妹倆不容易,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要母親晚年過得幸福。想到這里,林麗答應了母親的要求。晚上,她撥通了母親給她的電話號碼,接電話的是一個男中音,自稱是米米的哥哥,他聽說是妹妹打的電話,“哥哥”高興得連聲音都在打顫。

林麗按照地址找到了哥哥約定的那家酒吧。她剛坐下不久,一個個子高高的、儒雅的男人向她走來,他伸出手握著林麗的手說:“你好,我叫龐自新。”

互相問好后,龐自新就迫不及待地問林麗要那把長命鎖看看。當林麗把那把鎖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時,他非常仔細地看,然后,又從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把一模一樣的長命鎖來,鎖上刻著:保新新長命百歲。

“你就是我的親妹妹呀!爸爸,我終于替你找到我妹妹了!”說到這里,他一把拉過林麗摟在懷里哭了,“米米,哥哥可找到你了,我們這輩子永遠不再分開了!”

從小就沒有享受過父愛的林麗,貼在龐自新的懷里,感覺特別溫馨。她情不自禁地想到:自己要是真的有一個哥哥就好了。“妹妹,我的好妹妹!”他喃喃自語地告訴她,現在他就是她的哥哥了。林麗的淚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哥哥,哥哥!”她也柔聲地叫道。

為了安慰患了絕癥的父親,林麗還是聽從哥哥的勸告,回去和母親商量后,住進了龐家。父親因為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兒,精神頓時好了許多,性格也開朗了,話也多了,根本看不出是個生了重病的老人。這個家因為林麗的回歸,充滿了歡聲笑語。

哥哥龐自新上班的地方和林麗的公司相隔不遠,兩兄妹常常是一塊兒上班,一塊兒下班,一塊兒到菜市場買菜,然后一起燒飯。每天吃晚飯的時候,一家三口有說有笑,也正是這個家庭最幸福的時候。

這樣的日子不知不覺過了大半年,哥哥龐自新有天晚上接到一個電話后,情緒立刻低落下來,他告訴林麗,他交往了三年的女朋友在外地進修,今天晚上打電話來,正式要和他分手,雖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對他的打擊依然也是殘酷的。林麗聽到他女朋友吹了,心里有一種幸災樂禍的感覺,而嘴里卻善解人意地安慰哥哥,陪哥哥上網,看電影。自新因為有個乖巧的妹妹陪著,心里也自然開朗了許多。

星期天,兄妹倆陪父親到醫院復查身體,結果發現父親根本就沒有患癌癥。原來,醫院最近購進一臺最新的檢測儀器,而以前的那臺老機子給老人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得到這個誤診的驚人消息,全家高興得不得了。父親一高興,說要到他好友林伯伯家去住上幾天。家里就剩下他們兄妹倆,林麗特地給哥哥做了一條酸菜魚,哥哥自新最愛吃酸菜魚了,這天晚上,他們邊吃魚邊喝酒,林麗不知不覺喝多了,他突然趴在哥哥肩膀上哭了,先是輕輕地抽泣,而后是放聲大哭。哥哥見妹妹這么傷心,想起拋棄自己的前女友,就把她緊緊地摟在懷里,也大哭起來,“妹妹,別怕,哥哥會永遠保護你的。”

“哥哥,我們都不結婚,我們一輩子都在一起好嗎?”

“好,我們都不結婚,我們兄妹倆一輩子都在一起。”這時的自新也有些微醉,看著躺在自己懷里的妹妹,瓜子臉,小巧的嘴巴,大眼睛,長睫毛,情不自禁地在她的額頭親了一下。就是他這么輕輕的一親,林麗猛地摟住他的脖子,那張小巧的小嘴對準哥哥那張臉一陣猛親。最后,停在哥哥那張還留有胡須的嘴唇上不再動了,他們就那么忘情地親著,忘記了時間。許久,聽到了她的喃喃自語:“哥哥,哥哥,我愛你!”

聽到林麗這么一說,哥哥自新一把推開了妹妹?“妹妹,你瘋了,我是你哥呀!”

林麗這時也仿佛醒了過來,連忙站了起來,到冰箱里拿了一瓶礦泉水,遞給了哥哥,然后問:“哥哥,你喜歡我嗎?”

“這還要問,我當然喜歡你了,恨不得天天和你呆在一塊,妹妹,你今天怎么了?”林麗聽他這么一說,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我們永遠在一起吧,我們可以結婚的,因為我,我不是你親妹妹!”

“什么?你說什么?”自新驚訝地一把甩開林麗的手,“你給我說清楚了!”

林麗告訴他說,本來她這輩子都不打算說出這個秘密的,可是沒有想到的是自己愛上了他,她現在無法忍受他只做她的哥哥,她要和自新永遠在一起,所以把這個秘密說了出來。

“我的親妹妹是個傻子?”自新驚訝地跳了起來,“不行,我明天要去看我的親妹妹!”

第二天,他們下班后相約去了林麗家里。林大媽正在廚房里做飯菜,知道女兒要回來,她高興極了,準備了很多菜。姐姐林潔在家里幫媽媽搞衛生,正在客廳里拖地板呢!自新走過去一把拉住她的手,仔細看著這位傻妹妹,發現她真的跟媽媽很像,吃飯時,聽林媽媽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自新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看著這位含辛茹苦的老人,他真的不忍心再去責怪她了,只是覺得無法跟父親交代。林麗說,這件事還是先瞞著他父親,雖然父親不是癌癥了,但他畢竟年紀大了,不要讓他遭到這種打擊。于是他們約定,不要讓父親知道這個秘密。

他們倆仍舊住回家了,仍然是以兄妹相稱,但林麗正被愛情迷住了,她一刻也不愿離開自新,就算是老父親在身邊她也無法掩飾自己的行為。

從林伯伯家回來后,父親變得非常高興,人仿佛年輕了幾歲,一天晚飯后,他突然說有話要對他們說,原來他們倆的戀情他早就發現了,從林麗媽媽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希望他們這輩子好好相愛,并且要照顧他們的媽媽和姐姐的生活,因為他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他的姐姐了,當年因為他們的母親去世后,留下了他們兄妹倆,兩歲的小女兒是個天生弱智,他就狠心地把她給遺棄了。可這么多年過去,他的良心一直不得安寧,特別是現在家里條件好了,買了180平方米的房子后,更是時刻想念著那位可憐的孩子。本以為她肯定不在人世了,上次找到林麗,看到那把長命鎖后,他才相信他的女兒還活著,可看到聰明伶俐的林麗,他不相信,因為當年他帶女兒到醫院去診治過,這次借口去林伯伯家住幾天,其實他是暗暗去調查了,結果知道了她們調包的事,他非常感動。

最后,父親還對他們宣布一件事,他要把林大媽母女倆接過來一起住,這讓林麗高興極了,又能和媽媽、還有姐姐住在一起了。

住在一起后,林麗發現母親和父親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后來母親告訴她,這個龐嶺就是當年的那個中學老師。林麗把這件事跟龐自新說了,兩個年輕人決定撮合這對老人。半年后的一天,他們家可熱鬧了,因為有兩對新人同時在一天的時間里結婚了。他們兩家之間的動人故事也在當地成為美談。 ■

(責編:丹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