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說不清

范大宇

阿毛今年已經27歲，屬于大齡青年了。他在年初交了一個女友，叫婷婷。兩人一聊。行，談得蠻投機。于是就商量辦喜事的事兒。可是一說到具體問題，就遇到了大麻煩。什么麻煩?就是新房的問題。兩人的父母都是一般職工，沒有多余的房子。要結婚就得買新房子。可是眼下，工薪階層誰能一下子掏幾十萬買房子呀。那就按揭吧。可是按揭也得先交個十萬八萬的呀。阿毛的父親就準備把一輩子攢的錢全都拿出來給阿毛。阿毛搖搖頭，說不用。

難道阿毛發了財?不。阿毛是個頭腦靈光的人，他找到婷婷，說：“現在到處流行這個人類，那個人類的，咱們也趕個時髦，玩一把‘彩民。”

婷婷不解。阿毛就說：“不就是房子嗎?咱們要是靠攢錢買房，恐怕得等到23世紀。大路不通就走小路，咱們買彩票，如果中個二等獎，不也是幾十萬嘛，那就一步到位了。”

婷婷刮刮阿毛的鼻子，說：“你盡想沒邊沒影的事兒。”

阿毛就認真地瞪大了眼，說：“我這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啊，沒開玩笑的。誰敢保證天上哪塊云彩下雨啊?”

阿毛的如意算盤是，他和婷婷每個星期都買一張彩票，不多買，省得浪費錢，也不間斷，而且要期期買同一個號。阿毛用自己的生日組合數字，婷婷呢，也用自己的生日組合數字。只要有決心，有恒心，就一定會得到面包的。

婷婷一聽，行，不就是每個月多花8塊錢嗎，少吃個肯德基就行了，還沒準瞎貓碰上死耗子呢。

從那以后，阿毛和婷婷就每個星期按時買彩票。到搖獎的日子，二人就守著電視，恨不得一下子就中了大獎。

三個月過去了，半年過去了。別說大獎、二等獎，連個5塊錢的安慰獎他們也沒有得到過。婷婷就發牢騷，說這么些錢都打水漂了。阿毛卻是信心十足。說毛主席早就說過，勝利往往在再堅持一下的努力之中嘛。

這個周末，阿毛下了班，已經是天擦黑了。他往家走，順便到彩票站買彩票。人有盼頭，心情就好，阿毛一路哼著小曲，十分愉快。過了路口，快到家時。阿毛突然被人用東西頂住了腰眼，后面的人壓低嗓音說：“不要動!打劫!”

阿毛一下子嚇出一身的冷汗，說：“大哥。我真的沒錢!”

那打劫的人聽了，“哈哈”大笑，“呼”地竄到阿毛的面前。說：“你看看我是誰?”

阿毛一看，原來是多年不見的小學同學李志強。他生氣地說：“你要是把我嚇出毛病，你得給我看病!”李志強就一個勁兒賠不是，說開個玩笑，今天我請客，請你到金紫銀海鮮城大吃一頓。啊，到金紫銀?那可是阿毛多次想去而沒敢去的地方。于是轉怒為喜，拍拍李志強的肩頭。說得好好宰宰你!

在酒桌上，阿毛向李志強說了自己買彩票的事，他說：“我是期期買19821018這個號，這是我的生日。我就不信它一輩子搖不到。”

李志強點點頭說：“不瞞你，我就是買彩票發的財，工作也辭了，現在是天天在家玩，成了瀟灑一郎。”

“真的呀?”

“孫子才騙你!我中了80萬。你說，80萬，我得在工廠干多少年?”

李志強的幸運機遇深深地刺激了阿毛，他越琢磨越覺得自己選擇的路太對了。第二天是彩票搖獎的日子。婷婷早早地來到阿毛的家，二人守著電視，不錯眼珠地盯著那搖獎機一個球一個球地往外吐：01、09、08、02、10、18、03。

當搖獎被公證員宣布真實有效后，阿毛還像往常一樣呆呆地坐在電視機邊，婷婷狠狠地擂了他一下，說：“阿毛，我們中啦!特等獎，500萬!”

阿毛這才醒過勁兒來，看看電視屏幕還在顯示的中獎數字，一下子蹦了起來，狂喊道：“我中啦!我中啦!”那樣子，真像是當年的范進一樣。

婷婷說：“快!把彩票拿出來，明天去領獎。對了，咱們得化化裝，別讓人認出來。這年頭，發財也得提心吊膽。”

阿毛就把彩票從桌子的抽屜里翻出來，對著燈光看了一遍又一遍，沒錯，是這組數字。

婷婷呢，此時已經在策劃用這些錢干什么了。

這一夜，阿毛興奮得沒有睡著覺，到天蒙蒙亮時才瞇了會兒眼睛。他真的沒想到，自己也會一步登天，咸魚翻身。

8點多時，阿毛起床，準備等婷婷來后，一同去彩票管理中心兌獎，可是，突然，阿毛愣住了，呆了，傻了。他突然意識到，前天，也就是李志強請他喝酒的那天，他忘記了買彩票。也就是說，他昨天從抽屜里找出的那張彩票，雖然和中大獎的數字一模一樣，可那是張舊的彩票。天，500萬呀，怎么就在一頓酒之間從自己身邊溜走了呢?阿毛恨不得狠狠地搧自己幾個大耳光。但是，再掮耳光也解決不了問題呀。阿毛此時跳樓的心都有了。

阿毛正苦惱之際，一陣門鈴響，婷婷來了。今天，婷婷穿上了她準備結婚時才穿的大紅衣服，滿面春風。當她看到阿毛愁眉苦臉的樣子，愣了，問：“怎么了，還擔心遇上打劫的呀?”

阿毛知道紙是包不住火的，就吞吞吐吐地將怎么怎么和李志強喝酒，耽誤了買彩票一事說了。半晌，婷婷沒說話。她看著阿毛，悠悠地吐了一口氣，說：“阿毛，你真行，怪不得老人說：人心隔肚皮。昨天你還信誓旦旦給我看了那張彩票，怎么眼睛一眨，一夜就老母雞變鴨了呢?”阿毛擂腦袋，拍胸脯，說：“婷婷，我真的沒騙你。不信，你可以去問李志強!”

“哼，什么李志強，我看你們早就策劃好了，就瞞我一個人。阿毛，你的算盤打得太精了，如果是我買的彩票中了，你就和我結婚，夫妻共同財產嘛。如果你的彩票中了，你就另攀高枝兒。500萬，哪個女孩兒不愿意跟你呀?”

“哎呀，婷婷，我說的句句是真。你別逼我好不好?”

“哎喲喲，真是反咬一口，入骨三分呀，倒成了我逼你了。阿毛，我也跟你說句實話。這錢我是要定了!即使咱們分手，你也得給我一半!”說罷，婷婷把門“砰”地一撞，走了。

阿毛抱著腦袋，哭也哭不出，嚎也嚎不來。他想找李志強傾訴。可是找人家說什么呢，人家請你喝酒，也沒搶你的呀，也沒攔住你去買彩票呀。最最要命的是婷婷，談了一年的戀愛就要泡湯了，雞飛蛋打。

這時，阿毛的爸爸遛早回來了，看阿毛的神色不對，就問他怎么了。阿毛就一二三四地說了。老爸聽了也愣了，最后嘆了口氣，說：“這叫什么?叫命!你命中沒有這筆財，怎么也得不到。想開點吧，毛毛!”

阿毛說：“沒這筆錢倒沒什么，是婷婷她不信，她要我拿出一半的錢來，爸，我拿什么拿?”

老爹也是束手無策。要說還是老姜辣，老爹想了一會兒。說：“俗話不是說，在哪兒跌倒在哪兒爬起來嗎?毛毛，你既然能中大獎。就說明這大獎也不是得不到的。你再去買，老天爺如果開眼，就會再給你掉個大餡餅!”

阿毛尋思，這也不失為一個補救辦法，但是，再買19821018這組數字靈嗎?老爹說：“你用婷婷那組，如果中了，那可就不是500萬，兩個人，是1000萬，那時，她會高興得發瘋，給你提鞋都怕慢了。”

于是，阿毛開始重新買彩票，為了加大中獎的機率，他還在買兩組數字的同時，買復式的。可是，兩個多月過去了，一個獎也沒中。而在這段時間，婷婷雖然不上門，但是電話不斷，都是向阿毛“討債”的。

阿毛對婷婷的愛漸漸減退。他決心在自己中了大獎后，就和婷婷徹底分手。為了及早中大獎，阿毛決心鋌而走險，向老爹借5萬塊錢，要多買彩票。老爹猶豫，說：“毛毛，萬一不中呢?這可是我和你媽的養老錢啊。”

“爸，俗話不是說‘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嗎?廣種薄收，我就不信我投入的錢多了，全會化成煙。”老爹狠狠心。支持了阿毛。但是，阿毛投入的5萬塊錢，連個響也沒聽到。阿毛正在沮喪的時候，法院送來了一紙傳票。阿毛接過來一看，傻了，是婷婷告他的，婷婷向他要500萬大獎稅后款的一半200萬。在訴狀副本上，婷婷明確地指出：阿毛是故意隱瞞巨額財產。據調查，阿毛最近一次性就購買了彩票5萬元。他如果沒中獎，哪里有這么多的錢?

阿毛看了后，哭笑不得。他現在才明白，什么叫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如果哪位讀者有興趣，不妨在開庭之日去旁聽。

(責編：錦平圖：張永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