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馨的敲詐

謝少萍

何發來是濱海市一家大公司的總經理,家住在市郊皇家花園別墅區,他一向都喜歡每天開著自己的寶馬車去上班。

那天早晨,何發來去公司上班。他開著寶馬車向市中心出發,一路風馳電掣?？爝M入市區時驀地他瞧見公路中間站著一個亭亭玉立的妙齡少女,這少女穿著一套褪色的牛仔褲和緊身衫,使她更添幾分姿色。為了安全,他急忙將汽車緩緩駛到那女孩面前,剎住車問道:“你怎么站在公路中央攔車呢?多危險啊!”

“叔叔,我是要趕到學校考試的,快遲到了,你行行好,捎我一程吧!”女孩懇切地哀求著。何發來想起自己的女兒麗莎,也許她有時也是這樣求人搭順路車的吧,一股憐愛之情升上心頭,他拉開車門說:“可以,上車來吧!”

這女孩鉆入小車駕駛室,挨著何發來坐下。何發來這才看清她的輪廓,這是一個十七八歲、時尚美麗的女孩,何發來想到自己女兒麗莎也是這樣一個時尚、開放、活潑的女孩,感到能幫這女孩解決燃眉之急,心里也十分快慰。

女孩子無話找話說:“叔叔,你的汽車真漂亮啊,怎么你開車不放立體聲音樂呢?”

“好啊!你想聽什么音樂?是搖滾還是超女?”

“啊!太棒了,我喜歡超女李宇春的歌?！迸⒏吲d得像小孩一樣從座位上彈起來。很快,美妙的旋律在車內回蕩,少女的小腳隨著樂曲打拍子。

“你叫什么名字?”何發來問道。

“范娟娟?！鄙倥斓鼗卮?。

“你是學生嗎?”

“是的,讀大一,中文系的。嗨!現在讀書真煩死人了,每天都被迫做許多作業?！?/p>

“你在什么大學?”

“嶺南大學中文系?！?/p>

“啊!學校離花園區很遠,你是怎么往返的?”何發來問。

“如果時間允許,我就擠公共汽車,如果我哥哥進城,我就坐他的小車,要不然我就搭便車,像你這樣的先生開的車,一般他們都會樂意捎我一程的。”她一口氣講完。

“我女兒也在讀大一,她像你一樣純真、可愛,但我太太卻反對她搭陌生人的車?！?/p>

“搭順路車有什么不好?現在愿意幫助女孩子的人可多啦!”

“你看過《不要與陌生人說話》這電視劇嗎?說話都不可以,何況搭車?”何發來開玩笑地說。

“叔叔你真會開玩笑,那電視是作家杜撰出來的。騙人的!”

兩人愉快地交談著,汽車經過海濱西路,駛進了交通擁擠的南環大道。女孩突然問道:“叔叔!你今天錢包里帶了多少錢?”何發來正全神貫注注意前方,沒聽清她的話:“你說什么?”

“叔叔!你的錢包帶有多少現鈔?能拿出來讓我打開看看嗎?”女孩若無其事地問道。

“什么?你、你馬上給我下車!”何發來一驚,定定地望著她的臉吼道。

“別發火嘛,把你的錢包給我,我就下車!”女孩不緊不慢、平靜地說。

“你這小無賴!原來你是這樣的人,簡直難以置信!如果你不下車,我就把你扔下車去!”何發來大聲嚷著。

“那好啊!你試試看。”她嘲笑地說著,“我就將口紅涂到你的臉上,然后聲嘶力竭地呼喊救命?？吹竭@把刀子了吧,別害怕,我不是恐怖分子,我不會使用暴力傷害你,我只是把我的褲子割破,拼死掙扎呼喊,我就不信招不來一群圍觀的人們和車隊……”

何發來怒不可遏,但是不知怎么辦,感到問題棘手。

女孩繼續說:“我好同情你啊!叔叔!你能開豪華的小車,是我市一個名流,你上過電視,是市政協委員,知名企業家,優秀共產黨員,家喻戶曉。我相信在這上班的人流當中,許多人認識你,他們看到我倆之間的鬧劇,回去后便會四處傳說,說一位受人尊敬的企業家、政協委員、優秀共產黨員,居然拐騙一個小女孩上車,圖謀不軌,企圖侮辱這個與他女兒年紀相仿的少女。嘻嘻,這‘桃色新聞今晚就會在互聯網上傳遍,一定會引起轟動,你說是嗎?”她發出了挑釁的笑聲。

“我送你到派出所去!”何發來神經質地咬牙切齒喊道。

“嘻嘻!請便吧,這更好,更具有新聞的轟動性。送呀!怎么不送呢?我不想再浪費時間了,我要呼喊了,人們都會聽到的,前面警亭里的警察就會攔住你,那時你就無法證明你的清白了,誰相信你單獨與一個漂亮的妙齡少女在車里坐懷不亂?叔叔,還是實際點吧!別像個奸商那么摳門,息事寧人為妙。”她世故地說。

“你再叫我叔叔,我就打斷你的牙!”何發來警告說。

“叔叔,叔叔、叔叔,我喊了,動手打呀,怎么不動手呢?我盼望著,其實這簡直是幫了我的大忙,這戲不用化妝也更真實可信。可是,親愛的叔叔,你干嗎要生氣呢?好像我是勒索你上千萬似的,其實我只是要一點零花錢,以度過周末,這對你來說簡直就是九牛一毛,小菜一碟,何必這么小氣?大人物就要有大量,這點錢你出得起,你簡直不像一個大款!”她鄙夷地說道。

何發來氣得說不出話,意識到自己的拳頭緊緊握著,汗水濕透了他的襯衫,而他卻束手無策。

汽車駛入市區,行人如織。小女孩得勢不饒人說:“哇!這地段人真多,假如我們在此演出序幕,一定會招來一大群愛管閑事的人圍觀的,我相信站在那里等公共汽車的人當中,有你認識的朋友!看了我們演的這戲,馬上就有人在互聯網上進行人肉搜索,你可要揚名全國甚至全世界啊!”她繼續威脅說,“告訴我,你是愿意拿出錢包,還是讓我撕破襯衫、脫掉胸罩、拉下褲子拼命大叫呢?”她靠近何發來說道。

何發來覺得握方向盤的手在發抖:“真見鬼,我干嗎鬼迷心竅,讓她上車呢?”他嘟噥著,暗暗罵自己不該可憐這女孩。

“給你的時間不多了,我數到10就喊啦!現在我開始數數了,倒計時,十、九、八、七……”她動真格開始數數了。

何發來無可奈何,乖乖地將自己的錢包擲過去。

女孩子漫不經心地打開錢包,說:“哇!叔叔!你居然帶這么多錢,怕有3000元吧,錢包都快撐破了。謝謝啊,你真是一個活雷鋒!”她挖苦地說。

“滾下去!”何發來將車放慢,停住車吼道。

“哦!你還有銀行卡,但是我不需要這么多錢,那會使我成為一個滿腦子銅臭的資本家,或許成為一個腐敗分子。我只要現金就夠了,這個還給你吧!”

“砰”的一聲,錢包丟到何發來的膝蓋上。她小心翼翼地把錢放入內褲口袋里,然后拉好拉鏈。

“好吧!你真是個好叔叔,再見!”女孩嘲弄地在何發來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走下汽車,混入人群之中。

何發來經商半世,闖蕩了多少險境,從沒吃過這樣的啞巴虧,氣得他全身發抖。他本想直奔公安局報案,但是一考慮到要應付難堪的詢問,他神經就緊張起來。要是警察問他:你出于什么理由讓一個妙齡少女上車呢?自己該怎么回答?還有,當時為何不及時將她扭送派出所等等一系列問題,又該如何回答?真的有人相信他是助人為樂嗎?即使現在公安機關及時出警抓住那個女孩,也無法證明錢是你的,也無法肯定錢還在那個女孩的內褲里,那純粹是浪費時間和精力!更可怕的是一些愛管閑事的人的“人肉搜索”……

他將車緩緩開進自己的公司,走出汽車,乘電梯上了樓,一直走進那舒適的有空調的辦公室。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癱坐在椅子上生自己的氣?；仡欁约喊肷詠碓谏虉鲫J蕩,從沒受過任何人的威脅和訛詐,自以為英明一世,想不到今天啞巴吃黃連,竟敗在一個小女孩手里!他仿佛被人訛詐了上億金錢似的,一直憤憤不平。好一陣子,他沉浸在自憐之中。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怒火中燒的他趕緊往家里打電話。接電話的正是自己的寶貝女兒麗莎。

“爸爸嗎?我是阿麗,我正想去上學。”

“沒有車,現在公共汽車正是上班高峰,你怎么去上學?”

“我可以中途搭別人的順路車呀!”

“中途搭別人的車?搭誰的車呀?”

“現在樂意讓我們這些小女孩搭順路車的叔叔可多啦,他們助人為樂……”

“臭丫頭,今天你別上學了。今后如果你上學再搭別人的順路車,我就打斷你的腿!你不上學天不會塌下來……”何發來歇斯底里地怒吼著。

“爸爸!你瘋了嗎?發生了什么事?”

“你還問我?是什么社會風氣讓你們這些女孩子變壞了!”何發來暴跳如雷地怒吼著。

“媽呀!爸爸怎么啦,我哪點招他惹他啦?我不明白我哪兒做錯了?”何發來聽見女兒像小孩一般委屈地哭了起來。

妻子接過電話罵道:“你怎么啦?女兒好好的,你發什么癲!晚上回來我找你算賬!”

過了很久,何發來才冷靜下來…… ■

(責編: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