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外婆”可真好

葛美榮

春雷小學四年級學生魯東東,平日里一向聰明伶俐,今天卻一反常態,諸葛亮丟了荷包——沒有計了。原來他剛接到通知,下午不上課,晚上7點召開家長會。這些日子魯東東迷上電子游戲,好幾門功課“大紅燈籠高高掛”,估計今晚老師會告狀。東東急了,今晚這一關,恐怕切菜刀剃頭——危險。

東東抬頭望望墻上的大鐘,時針已指向下午兩點整。東東急得額頭直冒汗,他想掏出手絹擦擦汗,不料摸出一張百元大鈔,心中頓時豁然一亮:有了,何不招聘個鐘點工。臨時頂替家長充充數?魯東東撕下練習簿,“沙沙沙”寫下幾行字,捏在手里,急匆匆朝職業介紹所趕去。

職介所就在學校對面不遠處,魯東東熟門熟路。他滿頭大汗踏進職介所,只見大廳里人頭濟濟,求職的、招聘的、辦理招工錄用手續的、咨詢政策的,每個窗口都排著長龍。魯東東見有個窗口前隊伍稍短些,跨步上前,誰知腳跟未站穩,竟被人一把從隊伍里拽了出來。

東東抬頭,只見一個大個子保安對他說:“小家伙,快出去!”東東沒理他,重新回到隊伍里,又被大個子揪了出來。

東東生氣了,“嘩”地抖開紙,一群人圍了上來。紙上赫然寫著三行字:“招聘臨時工一名,年齡60歲左右,女性,每小時報酬50元,工作兩小時。”

圍觀的人們啞然失笑,有的說:“現在四五十歲的人找個工作都不容易,招六七十歲老奶奶能干什么啊!”

有的人說:“這家長也真是,招保姆怎么能讓孩子出面呢?”大個子保安手一揮,示意大家安靜:“小家伙,你家招保姆,大人怎么不來,讓你一個小孩來?”

東東最煩有人刨根問底,回答道:“叔叔,我出錢招工,只要雙方情愿,不用你操心。”大個子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面孔突然一板,掏出手機,逼著東東說出家長電話要聯系。東東見勢不妙,指著大廳邊上一盞燈:“不好,電線冒煙了。”大家趕緊回頭瞧,東東“吱溜”一聲,逃出職介所大門。

走在大街上,東東心里煩透了。看看時間已是下午4點多了,可是招臨時外婆的事八字沒一撇。對了,去敬老院招聘!他加快腳步,悶著頭快步往前趕。不料越急越添亂,走到街口拐彎處,一腳踢到個竹籃子,籃里雞蛋滾出好幾個,碎了一地。他一驚,一個踉蹌差點撞翻旁邊蔥姜攤,擺攤的老太太瞪大眼睛看著他。

東東十分機靈,馬上學著剛才大個子保安的腔調,用手指指地上的一堆蔥姜雞蛋:“怎么能在這里擺攤子呢?影響市容影響行人走路,快搬走,不然城管馬上來啦!”滿以為一嚇一哄,老太太就會放過他。不料老太太站起來一把抓住他,理直氣壯地說:“我在這擺蔥姜攤賣雞蛋已經多年了,你打破我的雞蛋想走人,沒門!”

老太太不吃這一套,東東頓時傻了。賠吧,口袋里只有一張人民幣,那是要用來招臨時外婆的;不賠吧,老太太說啥不松手。

東東腦瓜像高速運轉的汽車輪子,想來想去只好如此這般。他又一次抖開紙片:“奶奶,我說實話……”他把事情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老太太,連學校校名、孫老師姓名也沒遺漏。

老太太盯著紙片橫看豎看,驀地拍起手:“孩子,雞蛋不用你賠了,敬老院也別去了,這個鐘點工我應聘。”

東東簡直有點不相信,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世上哪有這么巧的事?老太太倒直爽,說自己曾經開過兒子、孫子家長會,有這方面的經驗,無非是老師說啥咱點頭,老師問啥裝糊涂,保證沒大錯。老太太見東東還在猶豫,表示晚上兩人一起去,任務圓滿完成后,東東再付錢也不遲。東東搔搔腦瓜:行!再說,一時三刻到哪找臨時替補呢?于是一老一少約定,晚上6點半春雷小學門口碰面。

老太太準時到達,一套呢格子兩用衫,一副金絲邊眼鏡,頗有知識分子的風韻。東東迎上去,喜得滿臉生光,臨時外婆真會包裝,不用問,就憑這身打扮,蒙住孫老師不成問題。

東東領著“外婆”神氣活現地走進教室,孫老師看見他倆似乎有些吃驚。虧得東東乖巧,恰到好處作了介紹:“孫老師,她是我外婆,我爸媽今晚單位加班不能來。外婆,對不對?”

老奶奶笑著點點頭,對孫老師說起英文:“哈羅,密斯孫……”一連串的英文說得頗為流利。孫老師也說起英文,兩人指著東東嘰里咕嚕,握手大笑。東東盡管聽不懂她倆談論,但從表情上看,孫老師蠻喜歡“假外婆”,一些前來參加家長會的家長對“外婆”也相當敬佩。東東飄飄然了,他心想,日后干脆聘她為“長工”,專門負責開家長會,省得經常聽爸爸媽媽“噪音”二重唱。

出乎意料,今晚家長會不是告狀會,而是學校組織春游,通知家長,并且當場繳費。躲在教室外面偷看的東東叫苦不迭,畢竟外婆是臨時招聘的,萬一老太太不肯出錢,說出真相,后果不堪設想。東東隔著窗戶拼命打手勢,讓“外婆”趕快退場。不料老太太爽快地掏出100元錢,第一個恭恭敬敬地交給孫老師。

家長會結束了,東東挽著“外婆”,就像親密的祖孫倆。從老太太嘴里,東東知道老人和她的一伙退休同伴為迎接世博會,堅持學習英語快兩年了,也知道今天下午老太太是在幫鄰居代管攤位。東東對老太太敬佩得不得了。該是結賬的時候了,東東用力咽了一下口水,清清嗓子:“下午我踢碎9個雞蛋,5角錢一個,一共4.5元。您剛才又墊付100元春游費,加上您的報酬100元,一共該付您204.5元。喏,這100元您先收好,其余的我向媽媽要到錢后就還您。”

老太太笑嘻嘻地把錢推了回去,疼愛地摸摸東東的頭:“孩子,100元就當外婆給你參加春游的贊助費,不用還了。”

東東奇怪了,招聘的時候,老太太口口聲聲要錢,任務完成了,反倒莫名其妙送自己錢,她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東東不覺警惕起來,隨時準備逃走。老太太說:“別緊張,外婆還有事情請你幫忙。我替你當了一回鐘點工,你也得替我當一回鐘點工。這叫互相幫助,你可不要拒絕呀!”

東東只得點點頭,跟著老太太走進居民區的一間屋子。滿屋十幾個老頭老太不解地問:“咦,輔導老師怎么沒來?”原來,今天是這批老年學員英語測驗的日子,輔導老師因為臨時有事不能來,臨時聘用東東當監考。東東被這群白發蒼蒼的老人認真執著的學習態度所感動,莊嚴地接受了任務。

監考結束,門外傳來“篤篤篤”的敲門聲。老太太起身開門,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東東不由自主喊了一聲:“孫老師!”他忽然明白了,孫老師就是老人們的輔導老師,讓他來監考的幕后導演就是老太太和孫老師,她們是想讓自己懂得學習的重要性,從小好好學習。東東低頭朝老太太和孫老師深深鞠躬:“奶奶,孫老師,謝謝你們。以后我一定會好好努力學習的!”

(責編:林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