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覺的鏡頭

喬 遷

老張上火了。一股急火,一嘴燎泡,咝溜咝溜地吸氣,想減輕一下疼痛,卻不行,還是干干地疼。老婆把晚飯端上桌,招呼老張吃,老張“嗖”地把嘴捂上了,望著飯桌露出驚駭之色。老婆嘴一撇:“完蛋樣兒,多大個事兒呀!不就上個鏡嗎!有什么了不起的。”

老張嘴咧成一條縫,用嗓子眼說:“這鏡能上嗎?開會時睡覺,鏡頭若讓局長看到,今后啥好事也別想了。”

老婆斜著眼問:“你確信自己被錄進去了?開會時睡什么覺啊!”

老張就沒好氣地說:“錄像是一排排掃過去的,我跑得了嗎!為什么睡覺?你說為什么睡覺?你爹中午來了我能不陪著喝點嗎!”

老婆眼睛一瞪:“陪老丈人喝點酒不應該呀!”

老張連忙說:“應該!應該!對呀,我應該現在去找局長認錯呀,局長的老丈人來了,局長晚上一定陪他喝酒。這時認錯,局長可能就原諒我了呢!”

老張連忙奔向了局長家。

一進局長家,就看到局長和老丈人在喝酒,老張心里踏實了不少。

老張咧著嘴說:“局長,我是來跟您認錯的,您批評我吧!”

局長望著老張:“認錯?怎么了?什么錯誤弄得一嘴泡?”

老張說:“下午去參加縣政府召開的機關干部大會時我睡著了,電視臺錄像時錄進去了,播新聞時一定能看到的,我影響了咱們局的形象,丟咱局臉了啊!”

局長立刻沉了臉,不悅地說:“老張啊,你怎么能開會時睡覺呢!”

老張望一眼局長老丈人說:“我中午喝了點酒,我岳父中午來了,我不好不陪著喝點。”

局長就看了一眼老丈人,臉上浮起笑容說:“算了,也不是什么大錯,可以理解。再開會時注意點就行了。”

老張回到家,一進門就高興地沖老婆喊道:“給我倒杯酒,消消炎。”

喝了酒的老張很愜意地倚靠在沙發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電視。本縣新聞開始了,老張想看看自己開會睡著了的樣子。有誰看到過自己睡著時的樣子呢?沒有,更何況是開會睡著的樣子。老張都覺得這次上鏡十分有紀念意義了。新聞開始了,一個又一個會議畫面在屏幕上閃現,老張激動地緊盯著屏幕。可一直到播報完畢,也沒見著自己睡著的畫面,老張心里就空落落的,望著屏幕直發呆。

電話突然響了,老張從呆怔中回過神,抓起電話。是局長打來的,聽聲音有些氣急敗壞:“老張你什么意思?你在哪睡覺了?你跑我家來當著我老丈人面給我認錯,你什么意思?你閑著沒事逗我玩兒是吧!”

老張腦門子“噌”地一層汗,忙說:“局長,我真睡著了啊!開會時我真睡著了啊……”局長“啪”地一聲掛斷了電話。

老張放下電話就往電視臺打,打通了,老張沖著電話就喊:“我開會時睡覺的鏡頭你們怎么沒播?”

電視臺的人說:“你誰呀?”

老張說:“我是老張。”

電視臺的人不認識,問:“哪個老張?什么開會睡覺鏡頭沒播?”

老張說:“下午開會時我睡著了,你們電視臺錄像時錄進去了,怎么沒播呀!”

電視臺的人立刻惱火地說:“你有病吧!那么嚴肅的會議,睡覺鏡頭不得剪掉嗎?你什么意思?你哪單位的?我找你們單位領導。”

老張手一抖,連忙掛了電話,緩緩地癱倒在沙發上。老婆從廚房收拾完進來,看看癱軟在沙發上的老張,問:“怎么了?剛才還活蹦亂跳的呢!”

老張有氣無力痛恨不已地說道:“我睡覺的鏡頭被刪掉了!”

老婆忙過來摸老張的額頭,詫異地說:“沒發燒啊!”

【原載2010年第6期《古今故事報》】

題圖 / 開會睡覺 / 郝延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