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聞梅德韋杰夫的俄國“腐敗論”

劉吉同

俄國總統梅德韋杰夫最近對俄國官員的腐敗作出了嚴厲的批評:“俄羅斯是由貪污官員管理的,他們是俄羅斯真正掌握實權的人……”(2009年9月17日《聯合早報》)怎樣理解這句話?很簡單:俄羅斯已經腐敗透頂,到處都是貪官。梅總統的俄國“腐敗論”與流行于我國民間的中國“腐敗論”,即“挨個槍斃有冤枉的,隔一個槍斃肯定有漏網的”,二者相比,后者顯然既直白又有夸大之嫌。但不同的是,我國是出自市井之口,俄國卻由當朝總統說出。梅氏之言,不能不令人驚嘆和沉思。

首先需要說明,俄羅斯的腐敗確實驚人。俄前檢察總長烏斯季諾夫曾說:“俄80%以上的官員有腐敗行為”,而且這種腐敗已滲透到檢察、反恐、軍隊、海關等各個要害領域。官員腐敗的收益相當于國家財政的三分之一,約一千二百億美元。國際反腐機構的調查顯示:2005年在一百五十九個國家廉政排名中,俄羅斯僅居第一百二十六位,世界平均腐敗水平為10%而俄羅斯達到了21%(2006年5月18日《環球時報》)。眼下他們的反腐敗還并未取得“階段性成果”,仍有繼續蔓延之勢。可見,梅德韋杰夫的“腐敗論”并非有多夸張。不過,這句話能從總統口中說出很不簡單。

其一,需要勇氣。他要突破那些鐵柵般的陳詞濫調的束縛,比如:和欣欣向榮的大好形勢相比,腐敗只是支流,干部的絕大多數是好的,腐敗分子只是“一小撮”,如果我們的干部都腐敗了,如何解釋俄國的偉大、進步和“崛起”等等;他還需要跨越那些陳腐思維的羈絆,比如: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主流都是好的,壞的只是“一個指頭”;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要維護國家的“形象”;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要嚴格遵守“宣傳紀律”,等等。而從這些意識出發,梅德韋杰夫的“腐敗論”,恰好給“國內外敵對勢力”找到了污蔑、攻擊、詆毀俄羅斯的口實……然而,梅德韋杰夫畢竟不是前蘇聯的勃列日涅夫,他單刀直入,直搗七寸,一語撕破了那些看似美麗、崇高,實則愚腐、荒唐的“畫皮”,將俄羅斯腐敗的真相直接暴露在了全世界面前。

其二,需要胸襟。要想消除腐敗,首先要承認腐敗,正視腐敗。就像一個人患了腫瘤,如果為了顯示“健康”而連承認它的胸懷和勇氣都沒有,反過來還一味地掩飾 ,又何來化療和動手術呢?

其三,需要憤怒。人們都知道“憤怒出詩人”,其實,憤怒還能出正義、出力量。對于政治家來說,憤怒之后會出鐵拳,鐵拳之下便會出清廉。胡耀邦當年以“我不下油鍋誰下油鍋”的大無畏精神,以霹靂手段平反如山般的冤假錯案,就是因為他對極左路線草菅人命那一套太憤怒了。朱镕基喊出“準備一百口棺材,把九十九口送給貪官,一口留給自已”,如此決絕,就是因他對腐敗太憤怒了。梅德韋杰夫在憤怒之下,打出了一系列反腐重拳。2008年上任甫始,一紙總統令宣布成立了國家反腐委員會,且親自掛帥。不久,俄國歷史上第一部《反腐敗法》出臺。隨后在一些專制國家無法實行的“官員財產申報”制度在俄羅斯開始強行實施。而他自己帶頭“脫光”,率先公布了家庭財產和收入狀況。2009年9月21日,梅德韋杰夫又簽署總統令,在國家機關內成立了能獨立辦案的“審核財產申報真實性”的專門機構(2009年10月7日《報刊文摘》)。這無疑是砸向“官員財產申報”不實的一記猛拳。能夠對腐敗保持無比的憤怒,是清除腐敗的一種巨大動力。其實,這種憤怒的另一面就是熱愛:熱愛人民,熱愛祖國,熱愛正義,熱愛善良。恨之愈深,愛之愈切。從這個意義上講,我們應該呼喚憤怒。假如一個社會說起張二江、陳同海之流,竟憤怒不起來甚至不少人會流出幾滴口水,那么,“民間”和“官間”還去哪積聚正義和力量的資源呢?

盡管“俄羅斯是由貪污官員所管理的”,“俄羅斯真正掌握實權的人”都腐敗了,但我對俄羅斯的反腐還是比較看好的,只不過需假以時日而已。他們敢說真話,敢動真格的,更重要的是,他們已從陽光法案入手,對腐敗采取的是釜底抽薪之術。

【原載2009年10月23日《雜文報》】

題圖 / 高層反腐 / 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