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被長期冷凍的次要原因

侯志川

國家領導人的子女遇到戰爭也上前線,這本來不稀奇。1942年8月,美國羅斯福總統的兒子詹姆斯·羅斯福少校任美國海軍陸戰隊第二突擊營副營長,率隊進攻太平洋西部吉爾伯特群島中的馬金環礁,與守礁日軍大打了一仗。 英國女皇的孫子哈里王子2007年開始在阿富汗當兵,“在一次戰斗中,哈里擔任機槍手,阻擊二十多名塔利班武裝人員的進攻。”這都是真刀實槍地干活,在第一線“親自沖鋒陷陣”。1950年6月,朝鮮戰爭爆發后,毛澤東把他的兒子毛岸英也派到了朝鮮,不過他沒有被彭德懷安排在前線“沖鋒”,而是在大榆洞的志愿軍司令部當翻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當年11月24日,毛岸英突然犧牲在美機扔下的凝固汽油彈下。

那次可惡的轟炸已經過去將近六十年,看到過不少敘述事件經過的文章,我認為,當年橫行的美國飛機太猖狂,中國空軍的力量又太弱,這不消說是最主要的第一原因。但根據《矛盾論》的說法,凡事有主要原因也有次要原因。通過分析近年解密的一些資料,我認為“11·24轟炸”導致毛岸英遇難的次要原因不止一個。例如:志愿軍司令部的防空手段不先進,只能被動地“躲”;還有防空洞外也設置了一些辦公室,使得一些人不愿進防空洞,等等。另外還有一個大家可能忽略了的原因,那就是毛岸英的特殊身份,導致旁人對他“過分客氣”,沒有真正“嚴格要求”。

根據時任志愿軍司令部作戰處副處長的楊迪先生最近披露的遇炸詳情:A:11月23日,志愿軍司令部“嚴格要求明早拂曉前,吃完飯都一律要進入防空洞”。B:11月24日拂曉前,楊迪檢查防空情況,發現固執的彭德懷都被洪學智拉進防空洞了,但毛岸英卻還在洞外的辦公室里“用彭德懷的雞蛋炒米飯吃”,“煙囪冒煙”。也就是說,他并沒有執行連司令員彭德懷都必須執行的“嚴格命令”。C:楊迪見狀要求毛岸英等三人立即“不要炒飯了,趕快離開房子,躲進防空洞去”。D:毛岸英沒有聽從楊迪的這又一道“嚴格命令”,一直待在房子內,后被美機炸死(《在志愿軍司令部的歲月里》,解放軍出版社2008年9月版)。

如果看了楊迪寫的另一段回憶,我們對毛岸英上述“兩次違反命令”就不會認為是偶然的了:遇炸前十一天的11月13日,志愿軍司令部開會總結第一次戰役,彭德懷非常氣憤,嚴厲地責備三十八軍軍長梁興初沒有完成任務。會場一時鴉雀無聲,“與會的領導同志都處在沉靜嚴肅的氣氛中”,毛岸英“卻毫不膽怯地站起來,指著掛在墻上的地圖說起來了。彭總坐著一句話也不說,既不制止他講話,也不批評他,志司幾位副司令員也不制止他……我覺得很奇怪,怎么一個年輕翻譯會在志司黨委召開的作戰會議上,而且是在彭總生氣的嚴肅氣氛中,敢于隨便說話呢?”既然作戰處的副處長都“很奇怪”了,顯然是一種“不正常”。

彭德懷素以治軍嚴謹著稱,他手下的軍長、師長個個都不敢跟他“隨便”,是中共內部公認的“最不怕事”的一位。然而,就是這樣一位,對毛岸英也格外“客氣”,甚至可說是有點“放任”。這不能不發人深思。

我很想作一個合理的假設:如果1950年能夠有人拉下了面子,對毛岸英嚴格要求一點,毛岸英也許就不會犧牲了吧?

應該承認,在那時候,這樣做,很難。可能比守上甘嶺都難。

斯人已長眠于他邦,我現在說這番話似乎有些不恭,其實不然,內心里更多的是替他惋惜。況且,歷史又是那樣記錄的,是不必為英烈“諱”的。

【選自《龍源期刊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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