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冬梅
每次看見院子里有貓跑過,我就會想起以前我們這個院子里生活過的一只小貓。院子里的鄰居對這只貓都很熟悉,叫它丑貓。雖然誰也說不清它是從哪兒來的,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這是一只被遺棄的貓,因為它一直對人心存依戀,
這只被叫做丑貓的貓的確很丑,只有一只左眼,右眼處是一個黑乎乎的令人恐怖的深洞。右耳也殘缺不全了。一條又寬又長的傷疤從頭頂一直延伸到肩上。右后腿不知什么時候折斷又接上了,但已經嚴重彎曲。尾巴早就沒了,只剩下了短短的一截,總是翹著。全身暗灰色的毛臟兮兮的,黑色的條紋已經很難分辨出來,凡見過這只貓的人產生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只貓真丑!
因為這只貓相貌丑陋,所以鄰居們都不待見它。孩子們看見它遠遠地就繞開了。更別提摸摸它抱抱它了,大人們一看見它就嚇唬它驅趕它,甚至還用石頭打它。丑貓有時候想進到樓道里去,但人們只要一發(fā)現就用澆花的水管子澆它,或者用樓洞門掩它的爪子。但不管人們怎樣對待它,丑貓從不反抗。如果人們用水管子澆它,它不跑也不躲,只是順從地站在那兒,任憑冷水淋到身上:如果人們扔東西打它,它也只是輕輕地抬抬爪子,好像在請求人們的原諒。
與人親近一直都是丑貓的一個夢想。如果有哪個膽大的孩子看見它沒有躲開,它就趕忙跑過去,用頭蹭人家的手,還邊蹭邊大聲地喵喵叫著,希望能得到一點點溫柔的撫摸;如果有誰破天荒地抱抱它,它就急忙舔人家的表角或者其他它能夠得著的東西,渴望能留住這一刻難得的溫情。但更多的時候,丑貓得到的都是厭棄和驅趕,
有一天,一個更大的不幸降臨到了丑貓的頭上:孤獨的丑貓朝附近的幾只狗走了過去,它大概是太寂寞了,想和那幾只狗交個朋友吧,但沒想到那幾只狗卻毫不客氣地咬傷了它。我在屋子里聽到丑貓凄慘的叫聲,急忙跑了出去。等我跑到丑貓眼前時,丑貓正躺在地上,身子蜷縮成了一團,全身血肉模糊,臉上掛滿了淚痕,已經奄奄一息了。丑貓不幸的一生就要走到了盡頭。我把它從地上抱了起來,它聲音嘶啞,艱難地喘息著;我雙手抱著它,一動也不敢動,唯恐再弄痛了它,但它卻掙扎著要舔一舔我的手。我把它摟到了胸前,它的頭緊緊地貼到我的手掌上,用那只黃黃的小眼睛凝視著我。突然,我聽到它用微弱的聲音喵地叫了一聲。顯然,這只貓在遭受了如此巨大的痛苦后,仍然渴望著一絲憐愛,或者是一絲同情!當時我覺得我懷里的這只貓是我一生中見過的最可愛最漂亮的動物。它從沒想過要咬我,要撓我,或者掙脫開我的懷抱,它只是靜靜地看著我,完全相信我能夠減輕它的痛苦。丑貓就這樣在我的懷中慢慢地死去了,沒能等我把它抱回家。
丑貓只是身體殘疾,而我們人類是心靈殘疾。我們對那些美麗的生物關愛有加,而對那些卑微弱小的生靈卻漠不關心,而世間的大愛應該是對一切生命的敬重,不因其美麗而關懷呵護,不因其丑陋而鄙視厭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