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庭葦:活在鋒利時光里溫柔如昨的鄰家女孩

浮 藍 姚 默

當年純情的少男少女，如今多數已為人父母。擔起對社會的責任，對家庭的使命，或許自創一片天地，或許庸碌無為年復一年。我想我們大部分人都淹沒在茫茫人海。偶爾想起那么美好的曾經，某個可以凝集全部熱情的對象。或許不過莞爾一笑，以為是青澀懵懂，一語帶過。

多年以后，我們在某個膩味的下午再度從新聞報道中讀到這個名字。我們被提醒，那自以為早就消散殆盡的純真記憶。那聲音似是過盡千帆的港灣，溫柔如初，輕聲召喚。

我們讀到她也已為人母。她洋溢著幸福感的歌聲，再度感染著我們。她變了。她不再去做一個仙女，她終于來到凡間，體驗塵世的痛苦以及——更多的是——幸福。我對《幸福感》專輯中的一首非主打歌印象尤深，那是一首詠頌愛情的歌曲，我記得她唱了花容衰，發灰白，與子相悅且偕老。輕盈細語，悠揚嘹亮，我認出是她，甚至因為歌聲中一夢即老卻又轉瞬年少的那種心情而淚光晶瑩。

我們讀到生命的歷練。她詠唱佛陀，采擷紅花，用更為自由和寬廣的氣息，描繪著不曾息止的生命的漫漫長河。漫長的生活，永恒的長河。歌中有真意，感懷生命，收獲成長，我們何嘗不是與這個當年眼神迷茫的鄰家女孩一起，在生活的道路上漸漸累積，從未停止。

我們還讀到時光的鋒利。百感交集卻又無法盡意釋放。只要不曾遺忘，我們可以擁有的事物其實遠遠超出我們的預想。我愿意相信記憶是相互的，你記起那個聲音，那個聲音也能夠記起并找到從前的你。符號將成為路徑，記憶將成為線索，而真摯的聲音則貫通了過去與未來。

這一刻，我們又一次相遇了。

家、簡、程、屢等于孟庭葦

Rita Mitsouko，這個生搬自希伯來語的英文名被扔到搜索引擎里都無法尋得完整，這是孟庭葦唯一摯愛的歌者。為此我們專門翻出來Rita那幾首可遇而不可求的單曲逐個過耳。事后，我們更愿相信孟庭葦愛的是Rita的名字，隱身義“美麗有天分，文靜且圣潔”。

20年前她不知所以然的好奇為什么午后的臺北總是雨水不斷，還沒開始唱歌的她有充分的時間擔憂未來前程和生態周遭；14年前她春晚獻聲，滯留北京足夠長的時間使她第一次接觸到內地的音樂，是搖滾樂，不同于《北京樂與路》的那種相逢；9年前她撤了，她覺得自己注定孤獨終老，值得早些投入佛的懷抱；5年前她又回來，嫁夫生子，一切如同轉世：幾天前她坐在了我們對面，20年前的朦朧感、14年前的未知感、9年前的疏離感、5年前的幸福感以及不可名狀的柔軟腦筋。孟庭葦的20年始終重復將青春揣在懷里、擦在臉上的舉動，一點兒都沒糟蹋。

如果你想通過孟庭葦回憶自己的零零總總，那么去嘗試所有辦法面對面單獨對話，前提是聊及半響時，小寶弟從外面跑進來……

回憶是夜晚偶經的車

家庭是孟庭葦話匣打開的切口，但一切要按照時間順序進行。

農業社會末期，她給自己成長的音樂年代如此歸類。壓抑、含蓄是年代人的慣性，所以她同其他歌手一樣恨不得以擬人的手法唱一棵大樹，透露些許的小情感。孟庭葦的音樂開始于溫婉的情愛，她以為那樣就是男女之間的共存關系，彼此掛念才是人們希望聽到的心情，只有朦朧才聽得懂，且不用臉紅的從唱片架上取下準備付賬的音樂。

2000年，她發現這一切有些異樣了，周杰倫一類的音樂已經不去關照聽到的人能否聽懂，甲方變為主動，任由自己撒潑打滾。人云亦云的音樂立刻顯得復古了，甚至盲從。她知道這一切是好的，方向正確。剛開始她有些不適應，自己的戲路似乎缺少了擁有更多把持“戲核”的機會，也沒有太多話要講了，姑且封口不再抒情。

孟庭葦始終在思考周杰倫、曹格的那件衣服自己穿上是不是合身兒，這想起來與鄧麗君玩兒B-BOX一樣荒唐。生活還是需要小調的、隱隱細語的存在。

2009年，孟庭葦聽到了幾首感人的曲子和簡短綿長的愛情故事，思考許久后決定與大家分享。她相信小情感就像童年留下來的一些習慣，時隔多年被想起，總會有人覺得溫暖。

孟庭葦是一個不甘寂寞的人，可能她自己沒有察覺。她與許多伴隨她音樂成長的人一樣，從小渴望自立，有了榜樣的概念，許多人會發現付出青春換來的起司一般都是巧克力的，很苦。她在新專輯中拉進了樂團因素，她們在不同的Team里面對社交與口舌，但仍然不愿跳脫，因為寂寞。

孟庭葦的音樂更像是夜晚獨坐在廣場時，身邊偶經的車，你會在大燈掃過的一剎那懷疑是不是熟人的偶遇，車開走后便下意識的凝視尾燈幾秒。回憶就是幾秒鐘的事情，回憶就是發呆，回憶就是孟庭葦再次淋到臺北午后的雨時，嘟囔的那句“我19歲那年……”

小寶弟，孟庭葦的兒子，2007年正月初一降生，大名張或，“或”意為“有文采”。

聊天進行到一半，影棚的門被人推開了，有玄關擋著，我們不清楚是誰前來拜訪，突然一個童聲“哇吼”了一下，我與孟庭葦同時站了起來，瞪大眼睛。“好像一道佛光乍現”，孟庭葦一邊驚呼一邊作擁抱狀向門口跑去。

他會每天問我一百遍“你愛我嗎”

戀愛，這是孟庭葦現在的狀態，有個人每天會問她一百遍“你愛我嗎”。也會告訴她一百遍“我愛你”。

孟庭葦說自己結了婚之后，老公就不會經常對自己說“我愛你”了，幸好還有小寶弟。做了媽媽的孟庭葦儼然變得強大，長出了三頭六臂，監護人、保姆、司機、環保人士以及卡通劇中所有的反面角色，都要孟庭葦——飾演或者扮演。

《Transformers 2》中媽媽找出兒子童年穿過的小鞋后泣不成聲，我敢保證孟庭葦將來也會有如此的舉動。通過近3年的交往，小寶弟已經完全領會了媽媽的脾性神經，孟庭葦說自己不太會發脾氣，但要刻意的在寶弟面前顯露兇的一面。柔和的講出一聲“媽媽要生氣嘍”，這就是孟庭葦所謂“兇”的一面。不過寶弟很買賬，每次見到媽媽露出“兇相”，寶弟都會第一時間跑到家里的佛堂跪下來，他清楚媽媽不會在佛面前責罰他，所以屢試不爽。

寶弟的降臨給了孟庭葦更多意義，比如旅行。寶弟生日成為了家中的旅行日。對孟庭葦來說，旅行終于不再是一個人的事情。之前的旅行或許無奈，或許消遣，總是對自我調劑的描寫手法。如今只是單純的希望寶弟更多的體味生命的意義，三口人的時間多一些純粹。

就連洗澡時孟庭葦都不得安寧，這是她自己造成的，出于對兒子離開視線的掛念。她說自己常常會幻聽，覺得寶弟在哭，或者在叫自己的名字，匆忙跑出去時寶弟卻睡的正香。獨自在臺北的15年，孟庭葦對家庭的理解有了微妙變化，她發覺與父母的相處更像是與自己的相處，要經常照照鏡子，看一看，知道哪里長了皺紋，哪天精神不好：關于寶弟，這是她階段性的任務，有一天寶弟會自己成長，不再需要經常跑到這里來讓媽媽抱，所以在寶弟需要自己的這些時光里，除了倍加小心，還要無微不至。

小寶弟的自我介紹：

我叫小寶弟，孟庭葦與張志鵬的兒子，今年2歲零九個月。媽媽這會兒正在隔壁的影棚拍照，我覺得影棚里有水母妖怪，所以等下我

要進去。

剛才我對著鏡頭擺了很多Poss，“金鼎神燈”“如來神掌”等等，看了《媽祖》的動畫片之后我覺得自己就是媽祖，所以有時會覺得身邊有妖氣。有一次同媽媽一起搭飛機去日本，我就對著一位空姐大喊“大膽妖孽”，最后被媽媽阻止了。

影棚里有鐳射槍(其實是補光燈的燈頭)，媽媽不讓我碰，說會電到。

媽媽剛才在琢磨為什么今天我變了單眼皮，我也不大清楚，可能是沒睡午覺的原因。

我最喜歡媽媽的歌是《幸福感》，我還會唱媽媽新專輯里的《飄》。

今天媽媽很漂亮，但最漂亮的我想是衣服。

我喜歡《千與千尋》，我喜歡宮崎駿的動畫片，因為他的作品有故事、有劇情。

我最近在看《小星貓》(《快樂星貓》)，所以剛才在拍片現場我不停的唱著“我的身體搖搖，嘴巴翹翹”。

我很少和媽媽一起上鏡，媽媽工作時一般不會帶著我，只有一次在臺灣錄節目時我硬要跟著去，因為我喜歡侯佩岑姐姐，那天她主持。

我愛媽媽。

像蔡依林那樣我不太可能

(S=《私蜜》雜志M=孟庭葦)

S：大家都說孟庭葦有些“不老妖精”。

M：哈，這要感謝我的父母這么好的基因。其實我生活作息很正常，沒有夜生活，不會“混趴”，也盡可能少去交際應酬，飲食方面非常清淡，因為我吃素，應該是這些部分的關系吧，還有可能清心寡欲，所以就沒有太多煩惱，人自然就會感覺年輕一些。

S：有沒有人問過你干嘛始終一種風格?

M：其實我從出道到現在一直有人說，在舞臺上可不可以改變一個演唱的方式，基本上我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色跟定位，有很多種可能性，因為一個人本來人就不是絕對的安靜、內向或者是絕對的開朗、樂觀。每個人的內心里面都住著不同的樣子，可能我會有很調皮或者說很搞笑的部分，但是平常可能大家看不見。但是在舞臺上的演出我覺得它是要有安全感的，因為如果說我很刻意勉強自己去做一些符合潮流或者是符合別人期待的模樣，那我自己是沒有安全感或者是不舒服的時候，我沒有辦法做這件事情。如果我是一個很喜歡跳舞，本來就是一個喜歡跳舞，喜歡在舞臺上這樣子的方式展現的人，我相信應該是可以做得很好，但是如果我不是的時候，我應該做不出來吧。所以如果你期待看到我像蔡依林又唱又跳，基本上蠻困難的。

S：更多的時間安靜下來，會不會做一些安靜的、可以分享的事情，比知寫寫東西?

M：寫書這件事情一直都在我心里醞釀著，其實我是一個蠻懶的人，有些時候如果沒有一個很大的動力讓我提筆去做這件事情，我可能每天都會很希望很悠閑的過日子。現在可能會有一些題材讓我去寫，這個動力可能會來自小寶弟，因為我看到他的成長。如果能為他那么小的年齡留下一些什么東西的話，他將來大了一點，他看到媽媽曾經為他寫過的這些文字，我相信，對于他未來的人生應該有很大的幫助。不管是我對他在生活上的觀察或者是幫他記錄下來的事件，大到可能我對他將來的期許，我相信可以給他的人生一個很正確的方向。所以我是有這個想法，想要開始認真一點，寫一本書。

S：孟庭葦似乎是一個物欲為零的人?

M：我懶得逛街倒是真的，可能也是因為工作的關系，我在外面總是會有不方便的時候，久而久之我就不喜歡走進人群。要是買東西的話我可以在網上購物，真的很開心。我自己的衣服很少，我基本上買小寶弟的衣服，或者生活用品。

S：會不會關注網絡上對自己的一些評價?

M：之前不會，不過最近喜歡我的人給我開了一個網站，我便會經常上去同大家聊天、回復留言這樣子。我好像還好，網上基本一百個人只有一兩個罵我的，可能是我比較老實，沒什么噱頭吧。

記者手記：家、簡、程廚=孟庭葦

一切完畢，孟庭葦逐個道別，抱著寶弟離開影棚。而后又折回來取遺落在桌上的蛋糕，她怕寶弟等下想吃東西。

孟庭葦的轉變不會像其他藝人一樣遭遇支持者的不適，她也清楚自己成為了那個與自己同年代人的范本。孟庭葦的音樂不用再去刻意強調，之前收藏她唱片的人會繼續倚賴她的聲線感性生活，相互之間不被打擾。憂慮與躲避已經遷居她的生活圈之外，持家、簡單、旅程、下廚分別扮演著孟庭葦生活公式的分子、分母，或者符號。

當一切變得簡單，套用公式就能解決時，孟庭葦是最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