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狄德羅效應

王貽興

丹尼斯·狄德羅是18世紀法國著名的哲學家。某日，友人送給他一件華貴的酒紅色睡袍。他非常喜歡。他從沒有收到過這樣的禮物，在家也一直沒有穿睡袍的習慣。可某晚他洗完澡，把漂亮的新睡袍穿在身上時，忽然發現，自己的這身打扮，竟然跟整間屋子的裝飾完全不配，感覺完全不對——地毯、窗簾以及床單、被罩也太粗糙太寒酸了，完全配不上身上這件華貴的新睡袍。

于是，為了對得起這件睡袍，狄德羅把家里的舊東西全部置換掉。這雖然花了他一大筆錢，不過總算使整個房間的裝飾與睡袍的格調相配。當他終于大功告成，愜意地坐在椅子上環顧四周時，忽然頓悟：我居然被一件睡袍脅迫了！

“狄德羅效應”后來被應用在經濟學上，指出人們在擁有一件新物品后，會不斷購置與其相配的物品，以達到心理上的平衡。事實上，愛情又何嘗不是如此？

我們跟生活習慣、成長環境截然不同的人相戀，就像忽然得到了那件睡袍。為了讓對方融入自己的生活，為了消弭那種格格不入之感，我們會不斷改變環境里的其他配置，以求能配得上這個愛人。你甚至會一改以往的飲食習慣，連穿著都跟以前不同了。為了讓她安心來你家過夜，你買了她喜歡的床單、窗簾，你在床頭與車里放滿公仔，你的電話繩上的形象變成她鐘愛的卡通人物。為了能跟男友有共同話題，你努力記住每支球隊與每個球員的名字，你留意財經消息，雖不愿意但也忍不住翻翻那些電玩雜志、電腦商情報與汽車刊物。你甚至可能為了對方，重新學習駕車，甚至搬家——只為了讓周圍環境與你的戀人相配，歸根結底，也是為了讓大家覺得舒服，達到心理上的平衡。

可是，熱戀期一過，或者感情完結，斯人離去，只剩一室驟覺陌生的雜物，你可能會突然醒悟：為什么我們那么笨，改變了那么多，犧牲了那么多，當初就只為了這個人？

蘇格拉底的弟子慫恿老師到全世界最齊全最新奇的市場去逛一趟。蘇格拉底歸來后，弟子紛紛詢問其感想，問他買了什么。他兩手空空，說：“此行我最大的收獲，就是發現這個世上原來有那么多我根本不需要的東西。”

我們的愛情里，其實有很多東西，都不是我們真正需要的，但我們卻花了太多時間與精力去追逐。愈是堆疊，就愈是不夠，也愈容易迷失，最終，我們會忘記初衷，只得到一堆不需要的物質，卻失去了愛情。（孫雯摘自《中國青年》2010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