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輕不在

柴嵐綺

1

飯局。和80后同桌。八卦電影《杜拉拉升職記》，80后的時尚女孩兒幾乎是拖著口水說：黃立行真的好帥哦！

作為年紀剛剛抵達“四張”的70后，也是看過這部電影的。用筷子夾起白菜燒豆腐，忍不住弱弱地反對：“為什么我覺得他長得怪呢？”

80后完全不屑地扭過頭去，花癡般喃喃自語：“他真的好man好man哦……”低下頭，覺得自己就是80后評價的那種outman（落伍者）。

2

回娘家。母親淘米煮飯，端著電飯鍋內膽過來請教，放這么多水，行不行呢？

我嘩啦啦翻看著報紙上的娛樂新聞，漫不經心地抬頭，“嗯”了一聲，又笑：“媽，你煮了一輩子飯，居然連放多少水都不知道了？”

母親嘆口氣，背轉身向廚房走去。瞬間驚悸，母親從什么時候起丟掉了她威嚴的說一不二的氣勢，連煮飯放多少水都虛弱得拿不定主意了？

一把青菜“吱啦”一聲下鍋，母親把罐子遞過來：鹽還是你放吧，我現在不知怎么了，一炒菜，你爸就說咸。

轉身去拿碟子的母親，后腦勺盤了干癟的髻，插著根塑料舊簪子。

一小勺鹽碎碎撒下去，心底濺起濕濕的感覺，想用力擁抱母親，終究，還是攥緊了鍋鏟，不敢。

3

單位又新來了兩個畢業生。主任派活時，總客氣地說，你在家留守，讓他們去跑腿吧。原來，自己也慢慢成為辦公室里尷尬的“中間分子”了。雖然退休的老同志回來辦事，還是在姓前加個“小”字來稱呼，但小年輕們都恭敬地喊“姐”了，背后，說不定也喊自己是“老某”吧。

深夜，一切家事都忙妥了，抱著筆記本電腦悄悄坐在黑暗中——孩子睡了，丈夫微微打著呼嚕。忽然想起童年的午夜，醒來，看見房間里地上手帕形狀的一片光，以為有外星人來了。

“四張”的年紀了，仍相信有外星人存在。但，假使他們在窗口召喚，卻也不會像小時候那樣，時刻等待，跟隨他們義無反顧地離開——平日里嘮叨抱怨的那些瑣碎生活，忽然一樣都割舍不下來。

（摘自《讀者·原創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