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感的哈欠

科學松鼠會

哈欠——在人類身上發生最為頻繁的生理現象之一，有史以來對它的解釋都似乎有支支吾吾、語焉不詳的傾向，《牛津詞典》僅簡單將其描述為因疲倦而產生的一種生理現象，而兩本重要的生理學手冊——《格雷的人體剖析》的1985年版和《人類生物學百科》直到1990年以后的版本也并未設置該詞條的索引。

對此，美國天普大學的心理學家Ronald Baenninger有點兒看不過去了，1997年他專門撰文，認真地探討了一下“哈欠及其功能”的問題。Baenninger稱完全遵照諾貝爾獎獲得者、行為學家尼科爾·廷博根提出的行為分析四大基本要素，從哈欠的形式、關聯、內容、系統分類、個體表現、可變性、生理學特征和環境因素等各方面入手分析，最后得到了一些歸納與總結。他認為哈欠最重要的功能似乎在于加強或維持對環境刺激的警覺度。這個觀點貌似抓住了精髓，論文寫得有聲有色，估計私下里Baenninger自己也很得意。不料有一天，跑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荷蘭人，把上述結論全盤打翻在地。

這位反駁者名叫Wolter Seuntjens，出身阿姆斯特丹自由大學，聽聽這個來頭，就能斷定其“絕非善類”。要知道，阿姆斯特丹是全世界首屈一指的桃色之都，以妓女在櫥窗中公開展示聞名于世，其發達的色情業能讓每個前往該市的文人騷客都不忘書寫上一筆，據考證，當地人頭腦的開放程度和它早期海上活動如捕魚、遠航的商船等的繁榮有關。而自由大學成立于1880年，“Vrije”在荷蘭語中意為“脫離宗教和國家”。如此背景之下，不出個把奇人異士也難，所以會有Seuntjens老兄一日突發奇想，跑到圖書館，從故紙堆中整理出一本洋洋數百頁的著述，意在描述哈欠所代表的性愛特征。至于Ronald Baenninger從腦皮層覺醒角度提出的見解，在他看來，乃是不痛不癢，說了等于沒說。

其實在Baenninger和Seuntjens之前，學界對哈欠的研究也不算一片空白，只是無法進行嚴格界定，主要觀點包括以下幾方面：

生理學的解釋——就像我們平常聽到的那樣，血液中缺氧所致，打哈欠可吸入更多氧氣，排出二氧化碳。這一點似乎在人多時得到了證明，因這種場合下二氧化碳濃度往往很高，伴隨著許多人哈欠連天。但馬上有人提出疑問了：如果是為了增加攝氧量，為什么人在做運動時不打哈欠？1987年，馬里蘭大學的Robert Provine博士特地為此設計了實驗，他的實驗分4組進行，分別使用不同氣體樣本，讓實驗對象在其中呼吸，結果證明，鍛煉身體也不構成打哈欠的誘因，控制呼吸和打哈欠顯然屬于兩種不同機理。缺氧說被推翻了。

進化論的解釋——我們的祖先會使用類似于打哈欠的動作，露出牙齒以威脅他人。達爾文在《人和動物的情感表達》中就有如下描述：狒狒會張開它們的大嘴，向對手表示威脅。這似乎揭示了這種行為方式承襲自古人猿的可能性。不過，對此不以為然者大有人在。

心理學的解釋——厭倦。字典上多使用厭倦和睡意導致哈欠的說法。不過，有人觀察到，奧運選手在進入高度緊張的比賽前，打哈欠頻率比較高，難不成他們對滿世界看著自己的眼睛感到厭倦不成？

生物化學的解釋——很多分泌物和制劑會誘發脊椎動物打哈欠：在老鼠身上，多巴胺、膽堿性作用劑、垂體神經肽、促皮激素都顯示了效用。但究竟是什么導致這些激素突然間分泌過高呢？這種解釋顯然沒有涉及到本質。

此外，在社會學領域，哈欠還被視作某種禁忌。如穆斯林的教誨中人們被告之：真主喜歡打噴嚏，但不喜歡哈欠，因為哈欠是魔鬼撒旦帶來的。

可以想象，和現在的我一樣，當時Wolter Seuntjens看那些長篇累牘似是而非的文獻，心情十分惱火，哈欠打了一個又一個，不知該如何下手。不過，幸運的他最終被一縷亮光射中了。

首先是從一本論文中讀到，無論是打哈欠還是伸懶腰，在語言學上都與“欲望”和“渴望”相關，接下去又瞥見好幾本舊書，說哈欠特別是迅速傳染的哈欠，不僅僅出于同情心，還可能含有某種愛戀的暗示。一些心理分析學者，都在著作中提到了打哈欠有時會作為潛在的性信號出現。而Kathleen C. Chambers和Charles H. Phoenix更是開創性地找到了哈欠頻率和血液中睪丸激素水平之間的聯系。一般來說，打哈欠分為3個階段：吸氣、吸氣至最大量（頂點）時有一個幾秒鐘的停滯、呼氣。C. H. Chouard等曾指出，伴隨著哈欠頂點的到來，人似乎會有一種“小高潮”的感覺。有不少人很早就發現，海洛因上癮者會在吸食后出現性欲反應和打哈欠，這兩種反應也同時作為某些抗抑郁藥劑如脫水嗎啡的臨床反應被觀察到。D. Mc Lean則進一步證明了兩者之間的聯系，自發或故意而為的哈欠都可能引發瞬間的性快感。

他甚至在葉芝的詩《三件事》中也找到了佐證：噢，那殘酷的死亡，收回了人生的三件樂事……我不舍得的第三件/是某個早晨當我醒來/可以和心愛的女人面對面/在長長的懶腰和哈欠之后……

自此完全可以確定，哈欠與呼吸無關，與進化無關，與道德無關，與禁忌無關，它只與性感有關。

難以按捺心中的狂喜，Seuntjens屏住呼吸，繼續翻出一摞摞相關資料，而在他頭腦中，一個論文標題已然形成，那就是：《人類哈欠中隱蔽的性特征》。

（黑馬摘自《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