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靜
我們的領袖戲杜絕領袖講方言,是個很明智的決定。聽那些面目相似,但嗓音、出生地完全不同的人硬拗領袖口音,而且這些特型演員又不具備模仿天分,實在是一種痛苦。
有一次我采訪范偉,他說,因為東北小品流行,他最怕的就是聽外地演員學東北腔,那個不倫不類,對于一個東北人是巨大的折磨。演電影《手機》的時候,他很怕自己成為這樣的演員,于是自費去鄭州呆了幾天,找了個當地人,錄下臺詞,反復地練。我說怪不得,作為一個河南人,我看那電影的時候,只有范偉的幾句臺詞,我覺得可以忍受,下了多少功夫,觀眾心里明鏡似的。
不久后看到電影《雞犬不寧》,徐帆在里面扮演一個豫劇團的花旦,河南話說得令本地人毛骨悚然,包括宋丹丹這樣的戲骨,老實說,河南方言也不過關。北方語系一向比南方語系容易學習得多,郭達、蔡明、陳佩斯、郭德綱他們,至少在我聽來,模仿的河南話都沒大毛病。說學逗唱是相聲演員四門功課,難道影視演員天生的就該基本功很差?我看還是不用功造成的。
電視版《手機》正播,讓我揪心的偽河南話又來了。王志文可能意識到強扭的瓜不甜,所以他一句沒說過,既然如此,大家都不要講了,偏偏有的說有的不說,南腔北調的人聚在一個屯子。王志文的奶奶一口東北馇子味;他的嬸子呂桂花聽起來像從北京部隊大院出來的;范明演的黑磚頭以山東話為主,間或模仿一點河南人標志的“中”、“咋”;路之信是連河南人都聽不出他哪來的;呂桂花的女兒更恐怖,咬著舌頭,好像硬逼著觀眾承認:“我說的是河南話!是不是?是不是?”
即使殺了我,我也要說:“不是!不是!你們那些是四不像!”
不是沒有像的,就是那些一閃而過的群眾演員,我甚至能聽出他們是許昌的,還是鄭州的。方言是個很微妙的東西,外地人無論呆多久,你也不覺得模仿者有多刺耳,但只要是本地人,即使是我這樣幾乎不講方言的人,因為少年時期呆在那環境,耳朵變得無比敏感,這種“不對”的感覺像根刺,一直抓撓著你。
我聽過有種說法,如果在高中以前送出國的中國孩子,他的外語會說得和當地人似的,即所謂的ABC。一個成年人,除非你天賦異稟,在國外生活幾十年,同樣學不準當地口音。女人天生比男人有語言才能,所以你能看到很多農村姑娘出來久了,普通話很地道,但男人就極難。曾經看過一個報道說,演員王洛勇能演上百老匯音樂劇,美國人都不大能聽出他的口音,如果是真的,的確很罕見。
比方說吧,大山的中文能力比很多中國人都強,但你照樣能聽出來他不是中國人,絕對不是他有某省的口音,就是發音感覺不對。張國立的四川話說得很地道了,可我還是聽四川人講過,他有些地方不太對。
我們的領袖戲杜絕領袖講方言,是個很明智的決定。聽那些面目相似,但嗓音、出生地完全不同的人硬拗領袖口音,而且這些特型演員又不具備模仿天分,實在是一種痛苦。包括上述那些所謂的實力派演員,不行就別硬撐著。方言說好了,會給戲添加許多趣味,說得稀爛,誤人誤己?,F在影視劇周期這么快,演員也沒工夫體驗生活,要么配音,要么別說,免得作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