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殺的野兔

大學畢業，我被分配到一偏遠鄉村教書。那里的天空湛藍、空氣新鮮，民風淳厚，動物多多，我很快適應了那個地方和那所學校。

學校的后面是一望無際的田野，上完課，我喜歡在田野周圍轉轉。田野里有不知名花兒的清香，微風過處，能看見一些小動物慌慌張張地跑過，很快轉眼不見。每當看到這些，我的心情就格外的好。

一天，我照例走在田埂上，突然一只野兔撞入我的視線，用灰色的眼睛望著我，然后慢慢跑開。我心里生了疑，就跟著它走過去。在一塊荒蕪的地方，我看到了另一只野兔。它受傷了，哆嗦成一團。

我慌忙回校拿止血的藥品和紗布，等我匆匆地跑回，沒想到，它們居然還在。我熟練地為它上藥、包扎?；匦Ｒ院螅野l現我的一只玉鐲不見了，我慌忙跑回原路去找，卻怎么也找不到。

第二天仍舊起得很早。打開大門，我看到令我震驚的一幕:

那兩只野兔在門外，腳下是我丟失的玉鐲。大概是我給野兔上藥的時候，把那只玉鐲落在那里了。難不成，它們是專為我送玉鐲的?我一步步地向它們走去，它們沒有逃掉的意思。我決定收養它們。

學生們聽說了兩個野兔的故事，都爭相來觀看。他們挖來好多野菜喂兩只野兔，它們不搶不鬧，總是安安靜靜地吃。它們也從不亂撒亂尿，總是干干凈凈的樣子。大家都很喜歡它們。

有了兩個野兔做伴，我的生活不再孤單。我會給它們朗誦優美的詩歌、給它們細細地剁那些野菜，甚至為它們輕輕地梳理皮毛。有時我會唱“小兔兒乖乖，把門兒開開……”的歌給它們聽，它們圍在我的周圍，很陶醉的樣子。那時，我覺得生活美得像一首詩或一幅畫。

一天，和諧的生活被打破，深夜，我聽見了外邊有輕微的聲響。那不是野兔發出的聲音。我很害怕，也擔心外面會有什么不測的事情發生。門外的聲音越來越大，我驚恐極了。就在這時，門里的兔子從門下面鉆了出去，然后我聽見一聲痛苦的呻吟，然后就聽見有人翻墻逃走了。

這時，我才偷偷地打開門，看到那兩只野兔雄赳赳地立在那里，好像說，我是野兔，我怕誰?翻墻而逃的那人一定是小偷，他是來偷野兔的。但他竟被兩只野兔嚇跑了。不是有人說兔子的膽兒賊小賊小的嗎?不是這樣的，有時它們比人的膽兒還要大。至于野兔是怎樣嚇跑小偷的，不得而知。也可能是小偷知道我還未睡著，才逃跑了吧?

從這以后，那兩只野兔更是名聲在外。學生們來的更勤了，有村民給我大價錢想把它們買走，被我一口拒絕。甚至有些村民偷偷地爬過墻頭，想看看我給兩只野兔喂了什么寶貝。一時間弄得我哭笑不得。

有一個叫美美的學生，家里太窮，我決定把那只玉鐲送給她，讓她換了錢好交資料費。美美千恩萬謝地要把玉鐲拿走，誰知兩只野兔咬住她的衣角不松口。我吃了一驚，忙把它們抱在懷里，美美才得以逃脫。

看來，這兩只野兔還真的記住了那只玉鐲，我抱著它們，不由得哈哈大笑。

野兔越來越肥了，我必須把它們送人，因為不久我就要回城里教書。有兩個男孩爭著要喂養野兔。我只好把它們分開，一人一個。我希望他們能照顧好兩只野兔。

兩個男孩歡天喜地的來抱野兔，野兔圍著我不肯離開。好像生離死別，我的心頭一酸，再也不愿讓他們抱了。兩個男孩理解我的心情，默默走開。

調令已下，我已把包裹打好，必須把這兩只野兔送人。趁我不在，我讓兩個男孩把野兔抱走。我不敢經歷那種場面，只好選擇回避。我似乎看到它們依依不舍的表情，眼淚潸然而下。

夜里，我坐了火車駛向那個城市，與美麗的鄉村告別，與善良的學生們告別。他們將永遠地活在我的記憶中。

3天后，我給兩個男孩打了電話，他們郁悶地告訴我兩只野兔都死了。我的心猛地一顫，它們為什么死了呢，難不成是自殺的?是因為離開了伙伴而自殺，或是因為換了主人而自殺?想到這里，我的淚洶涌而出，最后干脆嚎啕大哭。

到了城里，再也沒見過活的兔子，更不要說野兔。閉上眼睛，那兩只野兔就會走進我的夢鄉，我知道，它們從不曾離開過我，它們永遠活在我的心里，活在我的記憶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