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上舉辦消夏晚會,幾段歌舞之后,是二胡獨奏。
演奏者拿著二胡緩步走上臺來。他大約五十開外的年紀,走路一拐一拐的,原來是個殘疾人。
臺下一陣騷動:“怎么是個瘸子啊?”“沒有人了嗎?”“怎么不是個美女啊!”不屑、抱怨、取笑甚至起哄,總之是瞧不起那個演員。直到演奏開始了,嘈雜之聲還不絕于耳。
然而,隨著曲子的進行,大家慢慢安靜下來。一曲《二泉映月》結束了,演奏者起立向臺下鞠躬。瞬間,鴉雀無聲。隨即爆發出了經久不息的掌聲。臺下有人高喊:“再來一個!”一呼百應,要求“再來一個”的聲音在廣場上空共鳴。
演奏者重新坐下,開始演奏另一支曲子《良宵》。弓弦在他手里時疾時徐,曲子或急或緩,如行云流水,歡快流暢,仿佛天籟。他的表情也發生著豐富的變化,完全沉醉在曲子的意境里。正當高潮之時,突然,“啪”的一聲,一根弦斷了,觀眾本以為無法演奏下去了,但他不動聲色,仍然繼續演奏,只不過動作幅度大了許多。我學過拉二胡,知道他在用單弦繼續演奏。拉單弦二胡難度是非常大的,由于要把高低不同的音調在一根弦上演奏出來,所以把位變換必須加大加快,沒有相當好的功夫是不可能的。可是他卻很好地做到了,足見他功力的深厚。
演奏結束了,臺下再次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女主持人邊鼓掌邊走上臺來,她對他說:“您拉得真好。”
他卻很謙虛地說:“是曲子好。”
主持人說:“您用斷弦的二胡竟還拉得那么動聽,太神奇了。”
他還是那句話:“是曲子動聽。”
主持人窮追不舍,問他:“您怎么能用殘缺的二胡拉出那么完美無缺的曲子?”
這回他笑了,說:“因為曲子沒有殘缺啊!”
我一直在靜靜地聽他們對話,聽到這里,我突然覺得那個殘疾演奏者似乎說出了一個道理——只有殘缺的肢體,沒有殘缺的人生。
(周琳摘自《城市快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