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克里斯·羅斯

我叫杰弗里·史密斯。我是一個古樂器專家,兼從事古樂器的買賣。我住在牛津市,因為工作的關系,我必須到世界各地去。
6個月前,我受邀到意大利參加一個音樂節。令我沒想到的是,音樂節上一個著名的音樂家都沒有出現。兩場音樂會后,我就煩了。
音樂節進行到最后一晚時,我很高興?!懊魈煳揖涂梢曰丶伊?。”我想。因為沒有出席過幾場音樂會,所以我決定出席最后一場。一個小時后,我不耐煩地看了看表。我犯了一個錯誤,我就不應該來。我決定,下一支曲子一完就走人。
當下一個曲子開始時,我看見了它。我不明白在這之前怎么沒有發現它。也許是因為在這首曲子中,小提琴擔任了比較重要的角色吧。沒錯,那把小提琴是佐丹奴。稀世珍品佐丹奴!紐約的一位專家說,當今存世的佐丹奴小提琴只有12把?,F在我知道專家錯了,我已經發現了第13把!
一開始我就注意到了那聲音。佐丹奴小提琴的音質純正、渾厚、深沉,與其他古代的小提琴非常不同。
我看著那個正在演奏的小提琴手。他是位年輕人——也許還是個學生,也許他根本不知道他演奏用的小提琴是一件稀世珍品。我緊盯著那件琥珀色的樂器。那長長的琴頸,那巨大的琴身,那像夏天地中海的夜晚的渾厚的、溫潤的聲音緊緊牽動著我的每一根神經。
曲子演奏完畢,觀眾熱烈鼓掌,樂手們開始離開舞臺。我再也等不及了。我跑上舞臺,來到那個年輕的小提琴手身邊。我沒有看他,而是直盯著小提琴。
“這是一把很好的小提琴,對嗎?”他對我說。我很驚訝,他的英語說得很好。
“你怎么知道我是英國人?”我問他。
“你是杰弗里·史密斯先生,從倫敦來。對吧?”
“呵呵,不。事實上我不是從倫敦來,而是從牛津來。不過,我的確是杰弗里·史密斯?!闭f完,我又在心里對自己說,“原來我這么有名。”
“我叫朱塞佩?!?/p>
“很高興認識你,朱塞佩?,F在跟我講講你的小提琴。你從哪兒得到它的?”
“哦,這把琴是我父親的。他有很多古老的樂器。我想這把小提琴非常古老,但我無法肯定。它是一把好琴,對嗎?”
我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怎么如此幸運——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似乎是個笨蛋,竟然不知道他演奏用的小提琴是一件稀世珍品。
“我可以看看嗎?”我問他。
“當然?!彼研√崆龠f給我。我第一次將這件稀世珍品拿在手上。簡直有點像在做夢。它就像一塊琥珀,一塊溫潤的、酒紅色的寶石。它似乎是有生命的。我把它靠近燈光仔細觀察。沒錯,是佐丹奴的作品。在琴頸的背面,有一行非常非常小的拉丁文:佐丹奴,1722。確鑿無疑。我興奮極了,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我可以去拜訪你父親嗎?”我又問朱塞佩。
“當然。而且,如果你樂意,可以跟我們一起吃晚飯?!?/p>
5分鐘后,我坐在朱塞佩的車上。路上,朱塞佩一直在打電話。他說的是意大利語,我一句也沒聽懂。我想他是在跟他父親聊天。終于,我們到達了朱塞佩父親的房子。那是一棟古老的別墅。朱塞佩的父親是一個優雅的老紳士,穿著典雅的衣服,留著長長的白胡子。
“嗨,爸爸。這是杰弗里·史密斯先生,從倫敦來。我剛才在電話中跟你提起過?!?/p>
“很高興見到你,史密斯先生?!?/p>
“很高興見到你——”
“叫我弗蘭克。”
豐盛的晚餐后,弗蘭克向我展示他的古樂器收藏。說老實話,他的藏品沒什么意思,只有一件讓我感興趣——佐丹奴小提琴。最后,我們聊到了它。
“朱塞佩今晚演奏用的小提琴是一件古樂器嗎?”我盡量掩飾自己的興奮。弗蘭克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是的,我想是。但我不知道它是否值錢。”
“我想是一把不錯的小提琴。但是對于它,我也毫無所知。”我知道撒謊不對,但在這世界上,為了達到目的,有時候必須不擇手段。
“我想買下這把古琴。”我繼續說,“我會給你一個好價錢?!?/p>
“嗯,史密斯先生,”弗蘭克說道,“在這方面我是一個業余愛好者,不是專家。對于古樂器我知道的不是很多。”
“雖然在這方面我是專家,”我告訴他,“而且我認為這是一把不錯的小提琴,但也許它不是很值錢。我想200英鎊是一個比較公平的價錢?!?/p>
弗蘭克開始跟他兒子說話。我想他們是在計算200英鎊換成意大利貨幣是多少。最后,弗蘭克搖搖頭。
“我父親不想顯得無禮,但他認為你給他200英鎊不夠大方?!敝烊逭f道。
我們都哈哈大笑起來。
“我可以看得出你父親是一個聰明人,朱塞佩?!蔽艺f,“他是一個做生意的好手。好,250英鎊,不能再多了?!?/p>
弗蘭克再次跟他兒子嘀咕起來。
“這是一個非常優厚的價錢,史密斯先生?!备ヌm克說,“我很樂意接受它。”
我無法相信我這么幸運:250英鎊買下了一把至少值25萬英鎊的古琴!我迅速寫好支票,拿好琴,在他們改變主意之前打電話叫了一輛出租車。
“再見,朱塞佩!再見,弗蘭克!很高興認識你們!”
“我希望還能見到你。”朱塞佩說。
“我希望永遠也不再見到你?!蔽以谛睦飳ψ约赫f。
第二天早上,我很早就醒來了。我收拾好行李,馬上趕往機場。對這單難以置信的買賣,我非常開心,但同時我又有點擔心。讓我解釋一下原因:雖然歐洲現在是一個共同的市場,但有些東西仍然不能從一個國家帶往另一個國家。我們稱之為“藝術品”或者“文化遺產”的東西,比如藝術作品或者古董,是被許多法律條文禁止出境的。在安檢時,我不想讓珍貴的小提琴通過X光機器。但我必須打開箱子,把樂器展示給安檢人員看。
3名安檢人員拿起小提琴,非常仔細地看著,他們邊看邊嚴肅地談論著什么。然后,他們打電話叫來了一個更高職位的官員。這位官員仔細地檢查了一遍小提琴和我的護照,然后盯著我看。在跟那3名安檢人員談了一會兒后,他把小提琴放回琴盒,請我登機。我松了一口氣,心想我是世界上最幸運的人。
但問題還沒結束,我還要經過英國方面的安檢。
當我走下飛機時,我的心跳開始加速。在行李認領處等著我的手提箱時,我想到了警察或者海關人員會隨時逮捕我。但我心存僥幸。因為這是一趟歐洲航班,我可以決定是否申報帶進該國的物品。機場有兩個出口:如果走綠色出口,我可以不用回答任何問題就離開機場——但這是非法的;如果我走紅色出口,就必須展示小提琴,我就有可能被逮捕。
我選擇了綠色出口。我沒有回答任何問題就順利走出了機場。然后,我馬上叫出租車。當我準備上車時,我感覺有一只手放到了我的肩膀上。
“對不起,先生?!币粋€聲音說。
“完了!”我想。我將被逮捕,并被投進監獄。
“我想你忘了你的手提箱?!蔽肄D過身,看到我的一個手提箱還在地上。
“謝謝!”我說。
我的確是世界上最幸運的人。
終于到家的時候,我的心才完全放下來。我從口袋里拿出鑰匙準備開門,但是我發現門已經被打開了。
“哦,不!小偷!”我低聲驚呼。
我慢慢地、小心地走進我的家。我猜對了。小偷還在房里,是兩個人。我拿起一個拖把,大喊一聲:“別動!”那兩個人轉過身,我呆住了——竟然是朱塞佩和他的父親弗蘭克。
“你好,史密斯先生,我們又見面了?!备ヌm克說道。
我非常震驚:他們怎么會在這兒?他們想干什么?他們怎么知道我住在這兒?
“我們必須再次向你道謝,史密斯先生。”弗蘭克說道,“但不是為了那250英鎊。你認為我們真的那么蠢嗎?”
我沒有回答他。我已經無法說出話來。
“我們知道你從事古代樂器買賣,也知道你在做生意時并不總是很老實。我們想把佐丹奴小提琴帶進英國,在這兒我們可以把它賣給有錢的收藏家??晌覀冎溃瑤е鼍澈芪kU。但是你不同,以你的身份,帶一把小提琴出境很平常,不會受到什么懷疑,而且我們估計安檢人員看不出它是稀世珍品。史密斯先生,再次感謝你替我們冒險?!?/p>
我苦笑一聲,心想:看來我并沒有自己認為的那么幸運。
(孫 愚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