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出你的影子

何云蘭

那一年，毛佳佳15歲，我13歲。全國最有名的醫院，無情地宣告：毛佳佳的身高。永遠滯留在110公分。

毛佳佳的病讓家里債臺高筑，父母帶了我和她來到擁擠的城市打工賺錢。

毛佳佳堅持要去讀書。由于她的功課拉下許多，于是，15歲的毛佳佳和13歲的我，插班在同一個班級就讀。每天，我用單車載著毛佳佳，來到距離學校500米的十字路口。她就乖乖跳下車，背著大大的書包，默默地走完這500米。在外人面前，我羞于承認毛佳佳是我的姐姐。看著她陽光下的背影，我想起了小時候：5歲的毛佳佳在炙熱的太陽底下對3歲的我說，弟弟，蹲在姐姐的影子里，這樣就不熱了。

沉默的毛佳佳考試成績一次比一次好，直到超過了班花，成為班級第一。

那天，我看到班花帶著幾個女生偷偷翻毛佳佳的書包。她們大聲讀著毛佳佳日記本里的一段話：“……小個子也有青春的夢想，我渴望，有個男生，他穿白襯衣，有干凈的笑容，帶我一起去看北極光……”然后，她們狂笑起來。我走近她們，一字一頓地說：“不要侮辱她，她是我最親的人!”

幾個八卦女生，突然就明白：“你們倆一起插班過來，而且都姓毛，你們是……”

“對，我們是姐弟。”毛佳佳走了進來，她小小的臉上，泛著驕傲的光芒。

“是，是姐弟，毛佳佳是我干媽的孩子。”我虛弱地解釋。驕傲的光芒在毛佳佳的臉上消失殆盡，我看到淚珠在她的眼睛里轉動，沒有落在地上，卻砸在我的心上。

當毛佳佳考第一成為一種習慣，嫉妒與猜測也漸漸地遠離。中考在即，家里愁云慘淡，我和毛佳佳，只能有一個人繼續讀高中。憋了幾天，母親還是說出了心里話：“佳佳啊，你這樣的身高，讀高中有什么用呢?還是把機會讓給弟弟吧，他四肢健全，將來還得靠他養家!”

溫柔沉靜的毛佳佳一反常態，訴說她的不滿：“我個子矮就注定處處被人欺負嗎?養家，個子小就不能養家了?我看他現在還是要父母養。重點高中，誰考上，誰上!”

我只好取出英語課本，在角落里默默努力。中考成績下來，我超常發揮，和毛佳佳一起上了重點高中線。毛佳佳默默地把上高中的機會讓給了我。這時，我心里忽然明白了——她是擔心我中考前不肯努力，所以故意和我爭。

開學前夜，毛佳佳細心地為我整理行曩。她應聘了一家馬戲團，做節目主持人。她說，那里可以賺很多錢，養家，供一個叫毛小雨的弟弟上學。

第二天，毛佳佳陪我去學校。太陽底下，她掂著腳尖，要為我擦拭汗水，我低頭間看到她小小的影子，為我撐起的小小蔭涼。老姐，即使我長成姚明的身高，還是走不出你影子的蔭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