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孤兒

格日勒其木格.黑鶴

回歸營地的鹿啼聲像往常一樣驚醒了柳霞。她從床上爬起來，走出帳篷，卻發現有幾頭鹿的背上受了傷，流著血。

吃過早飯，柳霞背上槍，帶著狗，沿著鹿群的蹄印向森林深處走去。柳霞找到了那片遭屠戮的場地。在空地中央，是一頭被熊撕碎了的小公鹿。小公鹿旁邊，柳霞發現了一頭逃開的母鹿的蹄印，中間還點綴著小鹿細小如筍的蹄印。柳霞跟隨蹄印一直走到小溪邊上，在濃密的灌木叢中發現了已經死去的母鹿。它身后露出一頭純白色的小鹿。

柳霞把這頭小鹿帶回了家，給它取了名字：幺魯達。

一個安靜的午后，帳篷里悶熱得難受，柳霞走出帳篷。突然，狂風大作，帳篷就像紙片一樣被掀翻，吹走了。柳霞趴在地上，緊緊扣住地面上凸起的樹根，沒有固定住的鍋碗瓢盆被風刮得到處亂滾。

隨后，一枚烏蛋般大小的冰坨砸在了柳霞身邊，是冰雹。她順手撿起沒有被風吹走的砧板，舉到頭頂，挪到幺魯達邊上。柳霞將它緊緊摟在懷里，另一只手顫顫悠悠地平衡著頭頂的砧板……他們最終挨過了這場可怕的災難。

夏天過去了，幺魯達在慢慢長大。幾乎所有的時間，幺魯達都待在柳霞身邊。

一天，在尋找馴鹿的路上，柳霞突然喊了一聲，回頭就跑，他們身后是熊熊的烈火。不知跑了多久，面前出現一片林間空地。柳霞癱倒在地，周圍的一切都在燃燒，她不再相信有逃生的可能。

幺魯達不停用頭頂撞著柳霞，執著地要她跟著走。柳霞只好跟在幺魯達身后……早晨，第一隊乘坐直升飛機進入林區的森林消防隊員，發現了這次森林大火的第一個生還者。不是一個，是兩個，一個人和一頭馴鹿。

柳霞躺在帳篷里整整昏睡了一天，同樣疲憊不堪的幺魯達也一直趴在她床前沉睡。

那個男人是在柳霞醒來的第二天突然出現的，他想買下幺魯達。“幺魯達，不賣!”柳霞聲嘶力竭地沖他吼。這天清早，柳霞決定獨自去采摘一些治療燒傷的草藥。將近黃昏時，回來的柳霞找遍營地的帳篷，也沒有看到幺魯達那銀白色的身影。

留守帳篷的達娃坐在帳篷一角，頭低垂著，空氣里滿是酒味。柳霞明白了，拎起槍沖出帳篷。

車在砂石路面的林間公路上開得飛快。隨著一聲玻璃破碎的聲響，那個男人急速地剎住了車。車前不到五米的路上，站著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她滿臉通紅，手中端著一支大口徑步槍。

女人大聲地喊著：“下車……放鹿!”他走下車，看到柳霞從腰間抽出獵刀，他頓時嚇呆了：“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其實，他在柳霞的世界里根本就不存在。她走到車廂前，挑開幺魯達脖子上的鹿套。幺魯達靈巧地跳下車，急切地將頭埋在柳霞的懷里。這也許是一個令它永遠不會忘記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