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某考生
濕漉漉的風醞釀芬芳,深呼吸,抑制大腦的運轉,恍惚聽見來自遙遠的喁喁細語,那聲音,若隱若現,親切而又熟悉,它是我永遠的記憶。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夕陽西下……”竹椅停止搖晃,奶奶在讀爺爺教她的詩句,爺爺生前是位鄉村教師。“奶奶!”我清脆地叫著。“小孫女回來啦。”奶奶一邊取下只有一邊鏡片的老花鏡,一邊放下那本泛黃的書,然后站起肥胖的身子。在完成這套動作的時候,她顯得格外艱難。“奶奶,您念的是……”我好奇地問。奶奶摸摸我的頭說:“詩,馬致遠的,這首詩……”奶奶的聲音戛然而止,繼而轉換話題說,“奶奶給你做好吃的!”“好!”我答得十分響亮。
晚飯后,奶奶總會用布擦拭爺爺的遺像,十分仔細又特別認真。
“奶奶,爸爸明天接我回去。”我告訴奶奶。“回去啊……”奶奶嘶啞的聲音被玻璃窗振動的聲音淹沒,“聽話啊……”
第二天,回去的時候,透過車窗玻璃看到奶奶取眼鏡的動作,顯得那樣吃力。我知道,奶奶已經老了。
那是見奶奶的最后一面。
“聽話啊……”腦袋在寒風中有點昏沉了,溫馨一瞬間消失,蒙眬中好像又看到了奶奶搖著竹椅念詩的慈祥表情,心游弋在空中又猛地摔落,巨大的悲寂席卷全身。那滿頭白發的胖胖的老人正輕輕地撫著我的腦袋,恍惚響起這樣一種聲音:“聽話,啊……冷了,要穿衣服,不要著涼……多念書,有出息。”
腦袋徹底昏沉,回家的時候一頭倒在了床上,“照顧好自己……”奶奶的聲音一直縈繞在耳旁……
“奶奶!”驚醒的時候,爸爸站在旁邊,正看著我。“奶奶走的時候一直看著你的照片……”后面的我什么也聽不見了。
當困難、挫折如洪水般涌來的時候,總有這樣一種嘶啞的聲音環繞在耳畔,我知道,那是奶奶的聲聲叮嚀。
一粒透明的心落入濕潤的土地歸了根,枯藤纏繞著老樹,一圈一圈,春去秋來,這一句詩竟灼傷了落葉,灼傷了天涯故人,觸景傷情,怎會不響起遙遠思念的回聲,這回聲也穿越了時空。
奶奶的聲音被我系上銅鈴綁在脖頸上響起,它將陪伴我的一生,陪伴我走到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