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下的服裝藝術——電視綜藝晚會服裝設計及其面臨的挑戰

程 鈞

（中央電視臺，北京 100859）

電視綜藝晚會以熱烈的場面、多種演出形式的結合、多彩的視覺效果逐漸成為一種成熟的藝術形式，服裝設計是晚會舞臺美術設計、視覺效果呈現的重要組成部分。電視綜藝晚會的服裝設計與舞臺劇、時裝表演、廣場藝術服裝等有很大區別，它不像舞臺劇那么有局限性，設計師發揮的空間很大，但同時，它最終是通過電視屏幕進行展示、傳播的，必須符合電視的技術要求，否則不但服裝的美感得不到充分體現，甚至會影響演出的效果。電視綜藝晚會畢竟要比舞臺戲劇藝術出現得晚，發展的時間相對較短，在服裝的設計制作上還沒有形成一套完整的理論和體系，從事相關工作的專業人員有必要把在實踐中的探索與心得整理出來，進行交流。筆者連續12年擔任中央電視臺春節晚會的服裝設計，本文主要結合筆者的一些實踐經驗，探討電視綜藝晚會服裝設計的特點，以及鏡頭下的服裝藝術在日益發展的電視技術中所面臨的挑戰。

1 設計理念與原則

電視綜藝晚會的服裝設計是隨著電視藝術發展出來的一個藝術門類，與戲劇、舞蹈及一些傳統的舞臺演出相比，服裝設計的造型的追求、美學的追求有很大的不同。在總的設計理念和原則上，應做到講究主題性的同時講究藝術性。

（1）主題與導向

體現一定的主題思想，在風格和內容基調上堅持正確、健康的導向，這是作為大眾傳播媒體的一個共性問題。電視綜藝晚會的觀眾群很大，觀眾構成比較復雜，因此，服裝的造型、款式、色彩搭配、整體設計效果，盡量做到讓大多數的觀眾都能接受，服裝不能體現出“非主流”和怪異的內容，這是設計師在實際工作中應當注意的。電視綜藝晚會的主題思想與風格基調都是由導演組確定的，服裝設計的作品要體現導演的理念，才能與演出相得益彰。比如2010年中央電視臺春節晚會的開場舞蹈《金鳳狂舞》，表現祖國的安定和諧，服裝設計在色彩上選用紅色、金色來表現火熱的場面，體現了導演的理念。

（2）雅俗共賞

雅，是指晚會服裝要具有一定的藝術性，從造型走向、美學感受等方面要體現出良好的品質、品位，不是說專家說的好就是好；俗，不是指低俗，而是說大家看了之后產生共同的美的享受，而且，“俗”不代表沒有專業性，從專業角度看，服裝設計要有較高的水平，體現出一定的“含金量”。

（3）注重功能性

服裝設計是實用美術，實踐性很強。電視綜藝晚會的服裝要針對節目、演員進行設計，一件服裝設計得再漂亮、再有創意，如果演員不能穿，穿了不能舞蹈、不能表演的話，這件服裝就失去了實用性、功能性，這樣的服裝設計就是失敗的設計。

（4）考慮設計操作的可行性

在接到設計工作的時候，設計師首先想到的不是怎么好看怎么做，這在現實創作中會遇到很多阻力，甚至把設計出的方案全部改掉，這對設計師來說十分可惜，所以，應該從專業技術角度，在經費限定的范圍內，考慮如何把款式設計好，凸顯出理念，還要考慮到，一旦經費達不到要求的話，怎樣用其他手段把設計體現出來。

2 電視綜藝晚會服裝設計的特點

電視綜藝晚會的服裝設計，是不可能拋開電視技術因素的，現場的燈光設計、舞臺設計都是服裝設計在創作時要考慮的因素。電視畫面與現場演出的效果是存在差異的，如果設計師不了解電視技術的特點，設計出來的服裝在電視畫面中可能會完全走樣，人物造型也得不到良好體現。

2.1 形象的表現

與舞臺劇不同，電視綜藝晚會的服裝設計基本不進行人物化造型，追求抽象的、唯美的、概念化的意象，當然，并不是說把“人物化”完全拋棄，只是不像戲劇刻畫得那么準確。電視綜藝晚會是高度抽象的藝術形式，創意性非常強。電視綜藝晚會的服裝設計融合了戲劇服飾、電視劇服飾、時裝服飾的精華，是非常獨特的。很多人說晚會服裝很好設計，其實不然，它需要設計師平時素養的積累，在短的時間內呈現出一個新形象，要體現設計思想，體現整臺晚會的理念。這需要設計師有深厚的功底、長久的實踐經驗以及對電視的了解，尤其對電視技術和攝像技術有一定的認識，了解電視綜藝晚會的美學形式。

2.2 面料的選擇與組合

在2009年中央電視臺春節晚會的舞蹈《蝶戀花》中，大量使用了投影技術，其中有一個環節要求舞蹈演員展開一對“白色翅膀”，利用投影技術在上面投射出絢麗的蝴蝶圖樣，這對“白色翅膀”的面料要求很嚴，質地不能太輕太薄，面料的密度不夠，投上去的影像體現不出良好的效果；若面料太厚太沉，又會影響舞蹈的效果。可見，服裝面料的選擇對電視綜藝晚會視覺效果呈現有著很大的影響。

現在業界對服裝面料的選擇似乎有一個誤區，很在意設計中使用的是不是最新面料，其實對服裝設計來說，沒有最新面料，只是有最合適的面料，最適合體現設計效果的面料。對于電視晚會來說，在鏡頭之下，設計師的選擇趨向一些反光的面料和肌理效果的運用，肌理效果可以使服裝在視覺上呈現出立體感。比如蕾絲、紗類面料，這些面料含有一些閃光的元素，在視覺上給人亮麗、華美的感覺，很適合綜藝晚會需要的歡樂氣氛。比如2010年中央電視臺春節晚會的舞蹈《荷塘蓮語》，不但用了紗類的面料，還在服裝中加入了LED燈光元素，使服裝的“亮點”與舞蹈意境配合起來。再如舞蹈《跳春》，用的是很普通的蕾絲、雪紡加緞子面料，這都是很普通的面料，但把這些面料組合在一起就形成了新的效果，組合面料是服裝設計師常用的技巧。

面料的選用要根據具體作品的設計需要而定，設計師知識面要廣，表現手段要豐富，對面料的感覺，對效果的把握，都要心中有數。設計師平時要注重學習，有一定的積累，有良好的專業素養，才能使普通的面料呈現出千變萬化的效果來，比如，做一些褶皺、拼接、折疊的效果，或者揉成花朵之類的造型，可以使同一面料呈現出不同的視覺效果，表演服裝的設計手段多種多樣，設計師要充分發揮想象力。

當然，也不能完全排除“最新面料”的使用，但不管是什么面料，在大面積使用的時候，就會顯得簡單化，缺乏藝術性和層次感，沒有變化。所以，服裝面料給人的新鮮感主要還是來自于服裝設計的理念和靈活運用的設計技巧。

2.3 色彩的運用

（1）要符合觀眾的審美習慣

色彩的運用首先要考慮到晚會要表現的主題，以及觀眾的傳統審美習慣。比如我國各地的春節晚會都會用到紅色、金黃色，表現豐收的喜悅，表現人民生活的幸福，根據觀眾的審美習慣，進一步深入選擇具體的形象，選擇符合晚會主題的總體設計。而在西方國家，很多慶典節目中的服裝多是黑色和白色，比如奧斯卡頒獎典禮，西方國家習慣以黑色和白色來表達典雅、高貴、純潔的意思。這是體現國家民族的美學，服裝設計師不能破壞，我國的電視綜藝晚會自然也應體現出這樣的民族性。

（2）要符合電視技術的要求

有的服裝在從車間做出來時效果非常好，從演出現場看也很理想，但一打上光，通過電視畫面看，就會顯得沒有層次感，甚至連顏色都變了。這就是電視技術帶給服裝設計的最突出的影響。

很多電視導演都會從電視技術角度出發，要求服裝設計不要使用一些顏色或圖案，如純白色、寶藍色、條狀圖案等。這些色彩和圖案會給電視畫面帶來很大影響，從電視畫面上看，這些色彩和圖案全都模糊了，色彩發暗。寶藍色會發黑，白色會使畫面出現“呲光”的現象。 電視綜藝晚會服裝色彩的明度不能太深，不能太飽和。電視服裝明度最好的是中間色，像化妝品中的淡粉、淡藍、淡紫等，電視畫面對這類色彩的還原最好。很飽和、很明亮的顏色在現場看效果很好，到鏡頭上就變樣了。

在為2010年中央電視臺春節晚會做設計時，筆者曾想在不同段落使用不同的大色調，比如用某些節目使用綠色系列，用不同的綠體現一種層次感，從專業然角度來說，這個設計是成立的，但在電視綜藝晚會中實現起來很難。比如舞蹈《跳春》就設計了紅色調，有深有淺，每個紅都不一樣，在現場看效果很好。但在電視轉播中，色彩層次不是很明顯，很模糊，電視信號還原得不是很準確，不同紅色的深淺、質感都沒表現出來，結構也看不清楚，更不要說色彩的差異了，還不如單個的服裝好看。這說明，如果不充分考慮電視技術的要求，服裝設計效果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3）色彩的搭配要合理

在任何一種視覺藝術中，色彩搭配都應該是合理的，電視技術的要求會更嚴苛一些，很多作品在現場看都沒有問題，甚至是很出彩的，但一進入電視畫面，就完全失去了特點。比如某年中央電視臺春節晚會主持人的服裝設計，以漢字作為服裝的圖案裝飾，淡綠色的服裝，白色的字，近觀非常精致，很能體現主持人的氣質與品位，但是在鏡頭里，服裝上的字完全體現不出來，淡綠色和白色之間的色差非常接近，燈光稍微照一下，在鏡頭里就看不到字了，主持人的服裝看起來空蕩蕩的，最終只好放棄了這個設計，非常可惜。

從這個例子中我們可以了解到，色彩的搭配非常重要，設計的內容再好，含義再深刻，但若得不到成功的體現，反而會成為失敗的設計。電視綜藝晚會的服裝不要求那么精致，它的美學藝術追求也不在這里，而是要講究形式，重在款式造型的設計，包括色彩搭配、圖案的運用，尤其是電視機鏡頭下面的反差，要研究對比度在多少最合適，根據電視畫面的要求來進行具體的服裝設計。

3 面臨的難度與挑戰

電視技術發展十分迅猛，用于電視演播室的設備也越來越豐富，比如各種先進的燈光設備、效果設備，還有很多其他領域的高科技也開始在電視藝術中得到應用。這些都使得電視藝術更具魅力，更具觀賞性。高科技設備走進演播室，也給服裝設計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要適應新時代的電視技術，服裝設計師們面臨很多挑戰。

（1）努力突破視頻影像的包圍

隨著LED技術的發展，LED大屏幕逐漸成為電視綜藝晚會舞臺設計中的重要元素。近幾年多媒體數字燈的成熟應用，使得視頻影像成為舞臺美術設計的重要角色。新的科技給舞臺美術帶來了變化，使演出的視覺效果越來越精彩，同時，也給服裝設計很大的啟發，使服裝設計在新面料、新工藝等方面進行大膽的嘗試，與新的舞臺美術形式相融合。LED大屏幕的色彩太過濃烈，亮度很大，這就需要服裝設計師在面料選擇、在色彩搭配等方面打破傳統，單純依靠燈光來輔助舞臺美術設計的時代已經一去不返，盡管現在服裝設計的款式很豐富，可現在看起來已經被視頻影像淹沒了。服裝設計在考慮與燈光的配合之外，還要考慮如何突破視頻影像的包圍，要考慮在制作工藝和面料的質感方面，如何在色彩繽紛、變化萬千的視頻影像中，讓觀眾感受到服裝的存在。

在為2010年中央電視臺春節晚會作設計的過程中，筆者曾經設想過一套沒有色彩的服裝設計，演員的服裝全是本白的，服裝只有結構造型，什么顏色都不要，完全靠燈光技術將色彩、圖案捕捉到演員身上，當時導演也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想法，但是難度太大，而且也不太適合春節晚會，這種美學藝術可能更適用于舞臺劇和帶有實驗性質的演出。所以，在視頻影像已經極大限度地簡化舞臺設計的情況下，“突圍”是服裝設計師要努力思考的問題。

（2）高清電視時代對服裝設計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高清電視是目前電視技術發展的一個主要方向，更清晰的圖像、更逼真的色彩，將使電視藝術在視覺效果上向前邁進一大步，也給視覺效果的制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以前，由于經費的限制，跟傳統戲劇相比，服裝在制作工藝上相對粗糙，但是由于標清電視畫面與現場演出有一定差異，所以，很多電視觀眾依然能感受到形式美，看不出設計的具體核心內容。進入高清電視時代之后，細節將會得到完美體現，對服裝設計來說，在制作上、在細節上要精益求精。

而另一方面，高清電視可能會將此前難以體現的設計表達得更清楚一些，比如前面提到的色彩系列的運用，那些不同的紅、不同的綠，在標清電視中很難體現層次感，可能在高清電視中會有所改善，那么對于設計師來說，可能會有更多的設計想法在高清電視中得到實現。這對服裝設計師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以上，是筆者對鏡頭下的服裝藝術的一些心得體會。電視綜藝晚會的服裝設計是很強調技術性的，這個技術不僅是指物理意義上的“高科技”，還包括服裝設計師在設計實踐中體現出來的智慧。設計師要注意學習、實踐、積累，善于用多種手段，善于從其他藝術形式的服裝設計中吸取營養。最重要的是，設計師要熱愛這項工作，堅持自己的美學理念。電視技術更新很快，相信日新月異的高科技也會給設計師的工作帶來一定的啟發，而這些思維的火花也必將促使設計師為電視藝術貢獻更多美妙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