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殿華,楊 揚
桂林理工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廣西 桂林 541004
在科學發展的問題上,始終存在著少數人對科學知識的壟斷,或者說科學存在著變成少數人的科學的危險,這突出體現在國家對科研經費的高額投入的和對科學傳播事業關注的相對弱化。在媒體競爭與信息爆炸時代,迅猛增多的新知識倘若不能及時為大眾掌握,有可能擴大和深化科研人員和普通大眾間的知識鴻溝,這對大眾科學文化素養的提高是極其不利的。
科學需要創新,但僅有創新是不夠的。知識的生產和消費是一個完整的鏈條,如果說研究與創新是它的源頭,那普及與傳播就應是它的河網水系,要讓知識的甘露灌溉人類心靈的沃野,傳播擴散的渠道必須足夠暢通發達。很多人都熟悉文藝復興時期英國偉大的英國思想家弗蘭西斯·培根說過的那句非常深刻的話:“知識就是力量。”殊不知,他還說過另一句更深刻的話:“知識的力量不僅取決于其本身價值的大小,更取決于它是否被傳播,以及傳播的深度和廣度?!钡拇_,知識創新只是完成了它一半的任務,另一半,或許是更重要的一半,是如何把創新的知識傳播擴散到普通人群中去,使之深入人心,喚醒靈感,成為提高民眾文化素質和綜合能力的力量源泉。不幸的是,在中國,創新的知識常常只為少數科學家所用擁有,研究的成果也只在學術界那個非常狹小的圈子里流通,以至于一種新的發現和發明誕生多年后,大眾仍然知之甚少。坦率地說,科學普及與傳播擴散的任務我們完成得并不十分理想。
在科學傳播方面,發達國家的經驗很值得借鑒和深思。西方很多國家的科技經費,一半用于研發,另一半則用于傳播、普及和擴散,形成了穩定的一比一關系,但中國的研發經費要遠遠高于傳播、普及和擴散的經費。而研發經費中得很大部分并未有效使用,造成新得浪費。無數人為有限得科研經費爭得頭破血流,可重要得多得科學傳播工作乏人問津,只交給民間來做,令其自生自滅,這不能不說是重大政策偏頗。如果把科技比作一個巨人,科技傳播就是相對短的一條“腿”,一個跛腳巨人是不可能跑得太快的。
我們國家正致力于知識創新工程,這當然是非常及時、非常必要的。但創新的成果還必須仰賴充分的傳播才能變成巨大的物質力量和精神力量,只能被少數人掌握的知識其力量畢竟是有限的。不能被廣泛傳播和接受的創新只能是成為少數人的專利和特權,這有違知識創新的本義和初衷。知識不是某些人私有財產,所有有利于社會進步的科技知識都應該被廣泛傳播,即使像相對論這樣深奧的知識,西方發達國家也能把它化為人們津津樂道得常識,這不能不令人心生羨慕。
重研究、輕傳播、重創造、輕擴散,這是我國科學界長期以來的弊病之一。歷史上我們不缺少創新,但很多創新并沒有催生出與其價值相對應的巨大生產力。勤勞智慧的古代中國人也曾經有過許多發明創造,可惜都未能流傳下來,這其中固然有年代久遠、戰亂頻仍等原因,但更主要的是這些發明創造即使是在當時,傳播的范圍也十分有限,知道的人并不多。漢代張衡發明了地動儀,但其原型早已失傳;宋代畢升發明了活字印刷,但長期找不實物證明,至今尚存爭論;同時代已經裝在海船上的指南針,后人也只能在《萍蹤可談》、《諸蕃志》中了解一點蛛絲馬跡;清代自康熙年間開始,我國在西方傳教士的幫助下,進行了史無前例的全國地圖測繪工作,取得了輝煌的測繪科技成就,但花費了巨大人力物力繪制的《皇輿全覽圖》卻藏于內府,只有少數高級官吏才能看到,未能及時普及推廣,致使地圖的實用價值大打折扣。以致直到清朝滅亡,歐洲人完成環球航行幾百年后,大多數中國人仍然篤信著天圓地方的古老信條。
曾幾何時,中世紀的西方人對地球的認識不比我們高明多少,但自從古登堡借助改進了的活字印刷術為西方人印出一本又一本精美的圖書,西方的文明的進程大大加快了。而直到50多年前,能讀書寫字的中國人也還少得可憐。可見,偉大的發明創造沒有產生與其價值相匹配的巨大生產力,在知識和文化得不到廣泛傳播的年代里一點也不奇怪,因為我們的古代文明本來就生著一雙不對稱的翅膀,生產力被牢牢地束縛在封建集權的生產關系之內,這也正是令英國大學者李約瑟困惑不已的謎團。其結果是,中國失去了有可能在科學上與歐洲諸強接近于“同步起跑”的機會。
重研究輕傳播的后果是嚴重的,失衡得科學政策短期內或許能帶來某個領域的技術進步和個別部門經濟效益得的高歌猛進,但長期的負面影響不容忽視,急功近利的科學勢必造成大眾科學文化素養的欠缺。把科學僅作為謀生晉級的手段,現實中弄虛作假和投機取巧現象的層出不窮也就不足為怪了。對自然奧秘缺乏探究的激情,對迷信說教缺乏辨別批判能力,對人類的危機缺乏深刻的憂患意識,在真理面前缺乏挑戰權威的勇氣等等,在我們的大中小學生中已經不再是個別現象了。不少大學生只是為了過英語四級拿畢業文憑考研出國而被動學習,鮮有涉獵“閑書”發展課外興趣愛好的工夫,結果,當他們走出校門時,自己也弄不清楚究竟學到了什么可以終生受用的東西。有知識沒文化對所有科學教育來說都是一種災難。它不僅是教育方法的失敗,更是教育核心理念的喪失?,F在我們知道,氣候變暖、地震海嘯、物種絕滅、江河污染等都不是與我們無關的,但知道是一回事兒,能否內化為自己的行為觀念是另外一回事兒,那不但需要知識,更需要文化自覺,需要愛心、決心、智慧與道德勇氣。正像一位科普作家所描述的,香港涌紅潮,污染源在大陸;北京患風沙,香港人吃發菜也有一分責任。這與其說是科學不發達造成的,倒不如說是科學傳播能力不足在大眾文化上的表現。
科學傳播的落后還不只表現在人的素質上,比起發達國家來,我們的科學文化產業更有極大的潛力可挖。美國人可以把科學文化演繹成轟動全球的巨片《侏羅紀公園》、《后天》、《2012》、《阿凡達》等轟動世界的電影大片,我們能嗎?不久前,一部科教片《宇宙與人》讓很多中國人如醉如癡,可惜這樣的作品太少了,能從事這項工作的人太少了。
在中國,科學與大眾之間始終存在一道很深的溝壑,起橋梁和紐帶作用的中介傳播力量過于薄弱,致力于培養一批從事傳播工作的專門人才,并把他們放在與科學創新同等重要的地位看來任重道遠。按照傳播學家拉斯韋爾的5W模式(即誰來傳播——傳播了什么——向誰傳播——通過什么渠道——產生了什么效果),我們可以建立一套由傳播主體、傳播內容、傳播媒介、傳播對象、傳播效果這五大部分組成的科學傳播體系。但對我國來說,當前最緊迫的任務是要提高政府和政策制定者對科學傳播重要性的認識,壯大科學傳播隊伍的力量,建立起科學傳播人才庫。這方面,國外的經驗可資借鑒。在美國,成年人主要的科學信息來源是媒體,而美國是科學媒體高度發達的國家。美國科學新聞在報紙頭版的占有率已從1977年的1%上升到2003年的5%。專門從事科學技術報道的記者群──科學作者的隊伍非常龐大。美國有全國科學作者協會,是由專職或自由撰稿的科學記者和編輯以及新聞學生組成的,它的憲章強調“通過所有致力于讓公眾知情的媒體,促進有關科學的準確信息的傳播”。而我們直到今天,設立科技傳播專業的高校依然寥寥可數??萍紓鞑ッ襟w慘淡經營,科技傳播組織顯得勢單力薄。
創新與傳播如車之兩輪,鳥之兩翼,不可或缺,不可失衡。沒有科學創新,傳播就失去了源頭活水,而沒有科學傳播,創新也就成了少數人的收藏品,中看不中用。
信息社會的人們再也不用“恨天下無書以廣新聞”了,隨著電視、網絡等現代傳播手段的快速發展,人們可選擇的空間與內容大大增加了,但另一個問題也跟著來了,那就是在各種聲音嘈雜紛紜、各種信息鋪天蓋地的時候,人們反而覺得無所適從,常常是媒體塞給什么就接受什么。他們可以選擇接受科學知識,也可以選擇接受流行文化甚至低級趣味。所以科學也需要通過傳播來爭奪群眾,爭奪注意力和輿論空間。首先,科學工作者要做出表率,利用各種場合、各種媒介傳播科學知識;其次,國家要引導大眾媒介提高科學傳播的比例和質量;其三,廣大公眾也要自覺多接觸科學知識,提高自身科學文化素養。
在2006年初召開的全國科技大會上,科普著作首次獲國家科技獎,雖然有些姍姍來遲,但畢竟讓我們對科技傳播的振興充滿了期待。有人歡呼,在科學的春天到來之后,科學傳播的春天也來到了。但且慢慶祝,后續的好消息好像并不多,其實我們在科學傳播意識、科學傳播人才、科學傳播方法、科學傳播能力以及科學傳播政策方面,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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