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增與欲望關系初探
——經濟學向度分析

周理乾,張云霞

(江南大學法政學院,江蘇 無錫 214122)

熵增與欲望關系初探
——經濟學向度分析

周理乾,張云霞

(江南大學法政學院,江蘇 無錫 214122)

近代社會以來,人類由抑制欲望轉向放縱欲望。而隨著現代市場經濟制度的完善和商品經濟的高度發達,市場由賣方市場轉變為買方市場。在現代社會,企業為追求利潤最大化,就不得不刺激人們的消費需求,甚至創造新的需求。這就使人類的有限需求向無限欲望轉變,而一切經濟的基礎是能量的消耗。不斷增加的欲望就導致能量消耗速度的不斷增加,即導致地球巨系統熵增速度的增加,這也就意味著地球巨系統混亂程度不斷增加。

人類中心主義;欲望;市場經濟;熵增

“危機”在現代社會并不是一個罕見的概念,自20世紀60年代起,無論是自然科學家,還是經濟學家都紛紛提出,人類目前面臨諸多危機:生態危機、環境危機、能源危機……而這些危機共同具有的特征是由有序向混亂轉變,也就是從有序走向無序。根據這一特征,可以將這些危機概括為一種危機形式:高熵危機。高熵危機并不是一個新名詞,20世紀70年代末,杰里米·里夫金等著的《熵:一種新的世界觀》最早提出這個概念,后又被著名生態經濟學家戴利引入生態經濟學,作為生態經濟學的理論基礎之一。現代物理學家杰克·霍金凱在《混沌的科學》里根據熱力學第二定律(即熵增定律)又一次論證了人類社會已經處于高熵狀態,人類面臨生存危機。那么什么是高熵危機呢?根據耗散結構理論,地球巨系統是一個開放系統,與外界環境交換能量,通過自組織實現無序向有序的演化。但工業社會以來,由于人類大量使用以化石能源為主體的非可再生能源,根據熵增定律,地球巨系統內熵大大增加。同時由于人類不斷破壞自然生態系統,使地球獲取負熵流的能力被大大削弱,就這樣地球巨系統從外界環境獲取的負熵流難以抵消系統內產生的熵,致使系統內熵不斷增多。而由波爾茲曼有序性定理,我們知道熵是衡量系統無序性一個量度,熵越大,系統的混亂程度越高,所以地球巨系統的混亂程度越來越高,達到一定程度就進入了高熵狀態,也就是高熵危機。高熵危機的表現形式就是文章開頭提到的那些混亂形式。

那么高熵危機的根源是什么呢?或者說是什么從根本上推動地球巨系統內熵增速度的加快呢?筆者以為是不斷被現代社會創造、增多的人類欲望推動熵增速度的加快。下面文章就試作詳細分析。

1 人類欲望的相關考察

欲望(w an t,desire),就是欲求、期望。弗洛伊德認為欲望是人對現狀的欲求尚未得到滿足在心理上的匱乏的反映[1],也就是一種心理趨向。本文中的欲望(w an t,desire)與需要(need)是密不可分的。需要是指人類為滿足基本生存產生的訴求,主要表現為本能需要和精神需要。本能需要就是人的生理需要,滿足生物人的生長、發育。這與其他哺乳動物是完全一樣的,有食欲,避寒保暖、祛暑散熱的需要和性欲。精神需要則是人類獨有的,主要表現為對精神的滿足,有安全感需要、情感需要和實現需要。這里可以看出欲望與需要在一定程度上來說是相同性質的,都表現為一種欲求。但兩者從根本上來說是不同的,一是對人類的意義不同:需要(need)是人類生存所必需的,換句話說,需要得不到滿足,人類便無法生存,或者無法很好的發展,一個人若想過上正常的生活,就必須滿足需要,如食欲,一個人若沒有足夠的食物便沒法維持生命,精神上的需要,如安全感,一個惶惶不可終日,沒有安全感的人是不可能過上正常的生活的;而欲望(desire)則是人類生存之外的欲求,是在需要得到滿足的基礎上出現的,也就是說欲望不是人類生存所必需的,如追求時尚的欲望,尤其表現為追求著衣的名牌,餐飲的精致,這些都不是人類所必需的,對人類來說,欲望的滿足表示更好的享受(一般人是這樣認為的)。二是滿足程度不同,需要是有限的,需要的滿足追求的是適可而止,只要足夠就可以;而欲望則是無限的,違背了適度原則,或者說在社會的推動下是無限的,欲望只能得到暫時的滿足,不可能永遠得到滿足,在一定欲望得到滿足后,會產生更大的欲望。從上面兩方面的不同我們可以看出欲望與需要的另一方面的聯系,就是欲望的產生是建立在需要得到滿足的基礎上的,當然不同的欲望對應著不同的需要,只有相對應的需要得到滿足后才會在適合的條件下產生相應的欲望。但從需要到欲望的轉變并非簡單的程度上的轉變,而是質變,需要的滿足保證人類的生存、演化,而滿足欲望則把人類推向墳墓[2]。總的來說,欲望與需要是犬牙交錯的關系,不能單從某一方面來否定這種關系。

欲望產生的根源無疑是人類貪婪的一面,而這種貪婪表現為對更舒適的追求與向往。當然,對舒適生活的追求是無可厚非的,那為什么這里稱之為貪婪呢?這里的關鍵是更舒適,更舒適就意味著沒有終點,是無限的。在這個物欲橫流的時代,一切都被物質化了,雖然一些人仍認為精神上的追求依然是人類最主要的追求,但他們無法否認,對精神舒適的標準已經物質化了。如看一個人生活得是否快樂,現代人首先看的是這個人的收入是多少,是否有房有車,而不是看這個人的精神狀態。總之,現代人的欲望表現為對物質的追求。現代人的欲望在不斷膨脹的,這是人所共知的。有的學者提出現代人的欲望正從有限轉化為無限[3],而這里所說的有限欲望就是上面所講的需要。那么為什么現代人的欲望是不斷膨脹的呢?真的人性本惡嗎?

欲望雖是人本身所具有的,但卻受外部環境的極大影響,這些外部環境因素主要包括經濟因素、文化因素。若一個社會的物質基礎不足以滿足一般大眾的需要,或者說經濟制度內在地限制人的欲望,如西方中世紀和古代中國的小農經濟,則人的欲望會受到極大的抑制。同時建立在經濟基礎之上的文化因素,因為要適應同時代的生產力和生產關系,必然也要求塑造人的抑制欲望的世界觀、價值觀。現代社會中,人的欲望是趨向于無限的,現代人生活變成了赤裸裸的物質享受。而現代人物質追求的欲望也無限膨脹,相伴隨的是巨量的能量不斷被人類的欲望吞噬。那么這是為什么呢?下面就來探討其中原因。

2 現代市場經濟使人的欲望不斷增加

在現代資本主義市場經濟中,“生產服從于資本家追求利潤的目的,而不是為了滿足人們的消費。”[4]即在資本主義市場經濟下,生產是為資本家追逐利潤服務的,而非服務于消費者的需求。因為在市場經濟下,個人作為“經濟人”,總是追求利潤的最大化,雖然在客觀上滿足了人的各種需求,但絕不止于僅僅滿足人的需求,盈利的目的使市場主體更在意于創造人新的需求。并且這種創造需求的的技術已經發展成一門嚴謹的學科——市場營銷學。美國營銷協會(AM A)將市場營銷定義為“引導產品和服務從生產者流轉到消費者或用戶所進行的一切企業活動”[5]。其內在含義就是把生產出來的產品和服務變為人所需求的東西,一言以蔽之,就是創造需求。那么這個過程是如何實現的呢?一方面是直接創造新的欲望,另一方面是塑造適應現代市場經濟社會的世界觀。下面來詳細分析。

第一,市場經濟條件下,企業創造越來越多的欲望(經濟學家叫做需求,創造需求)。現代社會可以說是商業社會,更準確的來說是市場經濟社會,人們生活的一切都在市場經濟的范圍內,吃喝住行都是通過市場交易來實現的。那么市場經濟主體——企業僅僅滿足于滿足人們的基本需求嗎?顯然不是。市場經濟下,不論什么樣的企業實體都是以贏利為目的的,只有盈利的企業才能生存,這是市場經濟不變的法則。企業贏利有兩條路徑,一條是不斷降低成本,另一條是占領市場,不斷創新,推出新產品。雖然前者能夠通過降低成本給企業帶來利潤,但并不是企業根本的生存發展之道,俗話說“省不出來富翁”,就是這個道理。唯有后者才是企業根本的發展出路,也就是通常意義上的創新。不斷生產新產品,創造新需求(其實就是創造人們新的欲望),使企業能獲得更大的發展空間。然后經過競爭,這個空間會變得越來越大,最后成為一個固定的市場空間,就像現在的M P3市場,現在誰也不會否認它存在的合理性。一項新產品要推向市場,必然要依賴大眾媒體廣告。現代社會充滿廣告,現代廣告開始左右人們的欲望,而廣告的目的就是刺激人們的需要,激發人們的欲望,把人們的需要轉換成無限的欲望。一旦欲望被成功激發,這將是個無限潛力的市場,因為欲壑難填,人們的欲望是很難被滿足的。況且廣告又在不斷制造新的欲望。現代社會的市場表面上來看是買方市場,即是由消費者來決定市場的商品,實質上是賣方市場,即商品是由商品生產商來決定的。也就是說市場上賣什么,人們才買什么,消費者的購買自由完全被市場控制了,即市場控制了消費者欲望的消長。

而廣告把人的欲望激發出來后,人們就開始購買、享受這些新產品,經過一段時間,人們越來越依賴這些新產品,等到某一天,人們會發現,“呀,這是我的需要,沒有它我們沒法生活。”這樣一來,企業和廣告便成功的把人們的欲望變為人們的“偽需要”。看看現代的社會,你能想象你沒有手機的生活嗎?可就在三十年前,或許你對手機還沒有概念。

第二,市場經濟社會通過塑造適應該社會的人類世界觀來放大人類的欲望。每個時代的社會都有其適應的世界觀。西方自14世紀開始的文藝復興,即近現代文明的開端,開始肯定人的價值,宣揚人文文化,提倡“個性解放”、“個性自由”,鼓吹追求現世利益,反抗教會的禁欲主義主張滿足人的欲望。啟蒙運動及其科技的飛猛發展,以及市場經濟下人類欲望的不斷擴張,最終確立了“人類中心主義”,即完全從人類的利益出發,一切以人類的道德標準和價值觀為評判事物的標準,相伴隨的是對自然的侵占,自然成為人類“原料庫”。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現代社會成為消費社會,大型技術統治集團引起人們不可遏止的消費欲望,使人陷入消費邏輯,也就是使人建立了適應消費社會的世界觀。

通過上面兩點,我們可以得出,現代社會中,人的欲望、被社會不斷放大,呈類指數增長。在現代市場經濟下,企業先是創造新產品,通過商業廣告的作用,使人有對新產品占有的欲望,由于人類的消費社會世界觀的形成,這種對原是新產品的占有變為“偽需要”,為了滿足這種“偽需要”,也就是為了維持那種原來的新產品,新的產品又被創造出來。就這樣,在原有欲望的基礎上又衍生出新的欲望。即欲望的類指數增加,也就是“偽需要”的類指數增加。但不可否認的是通過市場經濟人類社會獲得了極大的發展,這里只是談了市場經濟的負面影響。

3 欲望增加導致社會熵增呈類指數增長

欲望的滿足意味著能量的消耗。雖然人類正常需求的滿足也要消耗能量,但就整個地球巨系統來說,消耗這部分能量所產生的熵是遠小于生態系統獲取的負熵流的。然而為不斷滿足市場創造出來的欲望所產生的熵將會趨于無窮,以致超過生態系統的承載力,下面進行更詳細的分析。

現代人的欲望每增加一點就意味著能量消耗的速度又會快一點,熵增的速度也會快一點。因為欲望的滿足需要吸收外界能量作為負熵流以抵消因消耗能量而產生的熵,以保持低熵狀態,保證人自身、社會的有序。也就是說要有大量的現代工業產品,而工業產品的生產是以消耗能量為代價的,這些能量自然來自于非可再生能源,而這些能源在消耗后,會完全轉化為環境負熵流無法抵消的熵,欲望滿足的過程就是熵增的過程。同樣,我們可得出結論:被現代社會呈類指數級放大的人類欲望導致熵增的速度呈類指數加快。市場經濟下,由于競爭,新商品會越來越多,而人們就對商品產生“偽需要”,舊商品不會消失,頂多是有替代品替代舊商品,因此為生產舊商品所消耗的能量不會因新商品的出現而停止,反而會增加。這是因為,為舊商品配套的新商品會源源不斷的產生,像電腦,電腦產生后,其配套商品已經不下百種,而這些商品的產生全是要消耗能量的,要增加熵的。就這樣隨著新欲望(市場經濟下商業巨無霸已經把這種商品變為人們的欲望,即產生“偽需要”)的產生,熵也相應增加,熵增的速度也隨之加快。而且,不僅新產品要消耗能量,為刺激人們欲望的廣告也要消耗能量。我們會發現電視上的廣告越來越多,露天的廣告牌越來越大,越來越多,廣播里正規節目所占時間越來越短……這一切都在消耗著有限的能源,把熵總量不斷推向新的高峰。

這樣我們可以得出現代社會中這樣一個模型:在市場經濟社會下,作為市場的主體的企業,為了追求更大利潤(目的是為了生存發展),就不斷創造新產品(潛在的欲望滿足實在形式),為了把產品變為利潤,企業便通過大眾傳媒廣告刺激人們的意識,使人們產生對此種產品的占有欲,人們的欲望被刺激出后,人們便追求、享受這種產品,由于消費邏輯,人們很自然的對這種產品產生依賴性,于是市場就成功的將原本不存在的欲望成功創造出來,并轉化為“偽需要”,而人們的這種“偽需要”則滿足了市場的要求,為企業創造出利潤。如此便形成了市場、社會、欲望的閉合循環圈,而且這個循環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不可忽視的是,這個循環的存在是以消耗大量能量、不斷增加熵為前提的,這個循環運轉得越快,能量消耗得也就越快,熵增的速度也就越快。

另外,在市場經濟下,企業為增加競爭優勢,而不得不消耗更多的能量,這主要體現在對商品的包裝、宣傳或者說推銷上,隨著市場主體企業的增多,競爭將更加激烈,消耗的能量也將更多。這些能量的消耗完全是沒有必要的,然而在市場經濟下卻是不可避免的。

當然,我們不可否認的是就目前的人類社會規模來說,也只有市場經濟才能支撐起來。而且,一直以來,正常的人類欲望推動社會不斷演化,為人類創造了越來越適宜的生存環境。但通過以上分析得知,這是以犧牲未來子孫的幸福來換取今天的高熵社會的,這值得深思。

通過上面的分析,我們清楚地看到了欲望與熵增的關系,現代人不斷膨脹的欲望導致消耗的能量越來越多,呈類指數增長,熵增的速度也就呈指數增長,正如本文開始所講的那樣,我們已經來到一個拐點。人類應該警醒了,必須轉變目前的發展方式,以科學發展觀為指導,實現可持續發展。

[1] 周國峰,唐 俐.論欲望與社會發展[J].經濟與社會發展,2007,5(4):31-32.

[2] 王偉光.論人的需要與需要的范疇[J].北京社會科學,1999(2):47-53.

[3] 韋正翔.精神痛苦的誕生——從有限欲望到無限欲望的轉換[J].西安外事學院學報,2007,3(2):18-24.

[4] 鐘 政.評凡勃倫的經濟學說[M].自《有閑階級論(序言)》.北京:商務印書館,2007.

[5] 郭國慶.現代市場營銷學[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8:4.

In itia l Exp lo ra tion to the Re la tionsh ip Be tw een Inc reasing En tropy and Desire

ZHOU L i-qian,ZHANG Yun-xia
(Schoo l of L aw and Po litics,Jiangnan U niversity,W ux i 214122,Ch ina)

Since en tering them o rden society,w e hum an being began to indu lge desires instead of con tro lling it.A long w ithm arket ecnom ic institu tion com p leted,seller’sm arket tanspareted to buyer’sm arket.In m odern society,en terp rises in o rder to persue p rofitm ax im ization,they m ust c reatem o re and m o re new consum e dem ands,m ak ing hum an’s desires transfo rm from lim ited to un lim ited.A ll these desiresw ou ld consum em o re energy.Inc reasing desires lead to inc reasing energy consum p tion,and p roducingm o re and m o re en tropy,w hich rep resen tm o re andm o re chaos in earth g reat system.O u r hum an being society en ters a high en tropy state.

an th ropocen trism;desire;m arket econom y;en tropy increasing

O 414.11

A

1671-7880(2010)01-0050-04

2009-12-05

國家大學生創新實驗計劃項目(081029517)

周理乾(1988— ),男,山東臨沂人,現就讀于江南大學法政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