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筆記小說看唐代兒童的日常生活

李巧玲

（安徽大學歷史系，安徽 合肥 230031）

從筆記小說看唐代兒童的日常生活

李巧玲

（安徽大學歷史系，安徽 合肥 230031）

唐五代筆記小說內容廣泛駁雜，治史者可以從中挖掘資料，考察到這一時代的風俗、逸事等。唐代兒童的日常生活也盡收其中，一則則故事中寥寥幾字的描寫便向我們刻畫出當時的兒童在社會風俗、家庭教育、科舉制度、娛樂游戲中所扮演的角色，受社會影響下的兒童更具有這一歷史時期的獨有特點。

唐代；兒童；日常生活

既是提到筆記小說中的兒童，首先得先弄明白一個定義，何為兒童？然這里所指兒童并非當下意義上的兒童，而是唐人眼中的兒童。文獻中關于唐代婚齡的直接材料較為稀少。唐高祖武德七年（624）：“男女始生者為黃，四歲為小，十六為中，二十一為丁，六十為老。神龍元年（705）以二十二為丁，五十八為老。至天寶三年，以十八為中男，二十二為丁。廣德元年（763）七月，天下男子，宜二十三成丁，五十八為老。”[1]男子、女子的年齡劃分整齊如一，不過對男、女婚齡的劃分有更為嚴格的劃分，《通典》記貞觀元年（627）二月詔：“其庶人男女無室家者，并仰州縣官人以禮聘娶，皆任其同類相求，不得抑取。男年二十、女年十五以上，及妻喪達制之后、孀居服已除，并須申以婚媾，令其好合。”[2]據史料記載表明男子結婚年齡稍大女子年齡是不爭事實。結合張國剛老師關于對唐代墓志中男女婚嫁年齡考略，總論以唐玄宗開元二十二年（734）為界，統計得出，在734年之前的女子平均婚齡為17歲，734年之后為19.26歲；在734年之前的男子平均婚齡為22.55歲，734年之后的為25.62歲。結合以上各種史料的記載，可大致概括為：唐代男童成人年歲至少在二十歲以上、女童成年年齡至少在十五歲以上。

唐代兒童年齡的清晰，使唐筆記小說中有關兒童事宜的記載大量涌現，本文欲結合其中的內容來看唐代兒童的日常生活。

1 兒童的養與教

唐代有三日洗兒禮，主要是為新生嬰兒沐浴，筆記小說中有這樣的收錄：《明皇雜錄》上載曰：“玉龍子，太宗于晉陽宮得之，文德皇后常置之衣箱中。及大帝載誕之三日后，以朱絡衣并玉龍子賜焉。”[3]《次柳氏舊聞》記：“代宗之誕三日，上幸東宮，賜之金盆，命以浴。”[4]這些都是現見最早的洗兒禮俗的相關文獻，所記為太宗為貞觀二年（628）元月出生的兒子李治及之后代宗出生三日后所舉行的洗兒禮。不僅筆記小說中有記載，《全唐詩》中以詩文形式記錄的文字更是不少，如張諤《三日歧王宅》：“玉女貴妃生，嫛婗始發生，金盆浴未了，繃子繡初成，翡翠雕芳縟，真珠貼小纓，何時學健步，半取落花輕。”[5]洗兒禮的習俗在唐代文獻大量的記載，這表明為小兒誕生進行沐浴已經在此時定型，成為被皇室接受且加以廣泛推衍的禮俗。

家庭是兒童成長最重要的環境，優化家庭教育環境，對于兒童的成長來說是最主要的因素之一。良好的家庭環境包含父母的言傳身教以及在此整體氛圍下的熏陶。在隋唐這一開放、繁榮的時期，使得婦女接受文化教育者比較普遍，文化水平也相對較高。這為她們以后對子女的啟蒙教育奠定了良好的理論基礎。《唐語林補遺》卷七記載了李景讓小的時候，其寡母不貪圖錢財，而是用自己的親身經歷作為榜樣，以教諸子做人品行。除筆記小說之外，正史中類似事例比比皆是，如《舊唐書·李紳傳》云：李紳六歲喪父，“母盧氏教以經義”。[6]《舊唐書·元稹傳》載：元稹八歲喪父后，母親鄭氏親授書傳，終于元稹九歲就擅長文字，十五歲以兩經取仕。[7]《新唐書·楊收傳》記載：“收七歲而孤，處喪若成人。母長孫親授經，十三通大義。善屬文，所賦輒就，吳人號神童。”[8]唐代資料中一個個鮮活的事例正是說明了家庭中父母及極為特殊的寡母給予孩童的正確引導。

唐朝政治穩定、經濟繁榮，出現了“貞觀之治”、“開元盛世”這樣國泰民安的局面，極大地促進了文化的發展。社會各個階層面對剛剛實行的科舉制度，他們看到的是“飛黃騰達、光耀門楣”。在這一目的的驅使下，對子女的教育成為家庭生活的重中之重。這無疑就會將人們的視線轉移到蒙學教材的選用和編撰方面。《朝野僉載》卷五記載：“并州人毛俊誕一男，四歲，則天召入內試字。《千字文》皆能暗書，賜衣裳放還。”[9]從中可以看出作為蒙學教材的《千字文》當時以被人們所接受，成為流行于世的讀物之一。也許正是因為《千字文》等童蒙教材的廣泛推廣，使得兒童在背誦的基礎上學習各項內容，這一時期出現了許多“神通”。上文毛俊之子即是顯例。此類例證，俯拾即是。《朝野僉載》卷五所記元嘉幼年聰明。可以左手畫圓，右手畫方，口中還能背誦經史，被世人稱為“神仙童子”。[10]《隋唐嘉話》卷中載：“賈隱七歲，以神童召見。”[11]賈隱的實證在筆記小說中頻繁出現。《大唐新語》卷三云：“馮履謙，七歲讀書數萬言，九歲能屬文。”[12]這樣的種種情況并非僅是簡單的善記憶、能屬文，還有許多在兒童時就能作出詩賦的，如《詠鵝》“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就是駱賓王在他7歲時所作。[13]

如果說人們對兒童早期教育的重視造就了一批“神童”，那么“童子科”的發展在認同才華橫溢的兒童的同時也鼓勵了對他們的啟蒙教育。唐朝專設“童子科”。明確規定“凡童子科，十歲以下能通一經及《孝經》、《論語》，卷誦文十，通者予官；通七，予出身。”[14]在唐代的知名人物中，有些就是童子科出身的，《舊唐書·劉晏傳》記劉晏七歲時被舉為神童，授“秘書省正字”。[15]《舊唐書·文苑上·楊炯傳》載楊炯童子舉的情況：“（楊）炯幼聰敏博學，善屬文。神童舉,拜校書郎，為崇文館學士。”[16]上文提到的神童賈隱，也在年十一二，貞觀年被舉。《大唐新語》卷八云：“賈言忠數歲記諷書，一日萬言，七歲神童擢第。”[17]自唐朝設立童子科后，神童的培養與選拔就受到廣泛的關注和重視。在唐期，這一科目選拔出許多出類拔萃的兒童，一方面為國家培養并選拔了一批人才，另一方面又反過來促進了整個社會對童蒙教育的重視。無數的家庭開始重視兒童教育，從小教他們識字、背誦。在這一時期也確實出現了不少才、德兼備的兒童。上文中提到的駱賓王即是其中一位，往宋代推演，“司馬光砸缸”這一段佳話正說明了家庭的教育對兒童的成長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因此也可以說，童子科與童蒙教育兩者是息息相關、相輔相成的。

2 兒童游戲

游戲是兒童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其方式、內容十分的豐富，下面擇取其要者，略加敘述，以窺測唐代兒童游戲之風。

《金華子雜編》卷下載：“長安閭里中小兒，常以纖草刺地血間，共邀勝負，戲以手撫曰：‘顛當出來。’既見草動，則釣出赤色小蟲子，形如蜘蛛。北人見之尋常，固不介意；南人偶見，因而異之者。蓋江南小兒亦謂之釣駱駝，其蟲子之背有若駝峰然也。 ”[18]這里的“北人”、“南人”即北方兒童與南方兒童之意。筆記小說所記說明了無論在北方還是南方的兒童之間都存在于一種叫 “釣駱駝”的游戲。“駱駝”其實為一種背上有類似駝峰的小蟲子，孩童的游戲，成年人看來趣味性不強，對于兒童卻能達到培養兒童智能、增強兒童集體主義觀的作用。

古人認為不同時令讓兒童接觸不同類型的游戲，能更好的發揮游戲的自身價值。放紙鳶作為一項娛樂活動，在兒童們玩耍的過程中起到了強身健體的作用。紙鳶游戲雖然在筆記小說中未曾看到，但是唐代的史料中已對此已有了記載。唐人路德延的《小兒詩》：“嫩竹乘為馬，新蒲折作鞭。拋果忙開口，藏鉤亂出拳。尋蟋窮屋瓦，采雀遍樓椽。夜分圍骨拙，朝聚打秋千。折竹裝泥燕，添絲放紙鳶。遠鋪張鴿網，低空射蠅弦。斗草當春遷，爭球出晚田。等鵲潛籬畔，聽蟄伏砌邊。旁枝粘舞蝶，限樹捉鳴蟬。壘柴為木屋，和土作盤筵。險砌高臺石，危跳峻塔磚。”[19]“紙鳶”即今日所指的風箏，在唐以后的歷代都有放紙鳶的記載，且也不再局限為兒童游戲的一種了，它也成為成人的娛樂方式之一。這篇詩文使得許許多多鮮活的形象跳躍于紙上，從中我們也可看到了竹馬、斗蟋蟀、打秋千、放紙鳶等等很多的兒童游戲。

不僅如此，諸如蕩秋千、放風箏、蹴鞠、拔河、射箭、游獵、斗雞等，都在唐代的大江南北廣為流行。

就秋千而言，在《全唐詩》有描述。王建《秋千詞》：“長長絲繩紫復碧，裊裊橫枝高百尺，少年兒女重秋千，雙手向空如鳥翼。”[20]這些美妙的詩句說明了唐代秋千游戲，甚是流行并廣受少年兒女們的喜愛。

“斗雞”、“蹴鞠”在唐朝尤為盛行，如《明皇雜錄卷上》記載：“王鉷之子準為衛尉少卿，出入以斗雞侍帝左右。”[21]這則小故事中的衛尉少卿因斗雞技能超群，因此可以侍帝左右。這時的“斗雞”已不僅僅是大人之間的游戲，兒童的參加使得這項游戲更具活力、更具前景。

3 童謠

童謠，童謠傳唱于兒童之口，因此也可稱為“小兒謠、嬰兒謠、童兒歌小兒語”等。綜觀中國古代童謠的歷史，可以發現一條明顯的分界線：明以前，所有的童謠幾乎都是政治童謠，不同程度地都是政治斗爭的工具，它們與兒童的生活無關。

如果說童謠具有強烈的預兆性，那么有的兒童游戲往往也是其中的方式之一。《因話錄》記載：“余年小，在江漢，嘗與群兒戲。以竹葦為槍，鳥翎飾其上，裂紙為旌旗，作戰斗之像，相向云殺。俄爾立定，又云再殺。不數年，憲宗剪除群寇，蔡、齊二巨滑，向次夷滅，再殺應之。”[22]這里就把兒時的游戲看做了后來平定蔡、齊的征兆。

另《杜陽雜編》卷上載，廣德元年（763），代宗曾夢到黃衣童子歌于帳前：“中五之德方峨峨，胡呼胡呼何奈何？”事后解夢為胡虜破滅之兆，夢應。[23]基于童謠的神秘性質，童謠往往也被人們所利用，以達到自己不光彩的目的。《朝野僉載》卷五記載，徐敬業要謀反，為了爭取到當時的中書令裴炎，駱賓王就編出了童謠：“一片紅，兩片紅，緋衣小兒當殿坐。”[24]讓小兒在炎府傳之，裴炎果真上當，最終落下個失敗被誅的命運。

4 宮廷中的下層的兒童

無論這一朝代如何的繁榮，但凡封建王朝就避免不了有等級、貴賤之分。出于這種時代下的兒童也逃脫不了被劃分成不同等級的命運。同樣深處于皇宮深墻之內，命運卻有著天壤之別。宮廷中的下層兒童，先前因各種不同的原因進入皇宮成為宮女、仆從，從事著不同內容的勞作。筆記小說中出現了這樣一群孩童：《杜陽雜編》卷中載：“上降日，大張音樂，集天下百戲于殿前。時有妓女石火胡，本幽州人也，摯養女五人，才八九歲。于百尺竿上張弓弦五條，令五女各居五條之上，衣五色衣，執戟持戈，舞《破陣樂》曲。”[25]據《舊唐書·音樂志》可知《破陣樂》是太宗所造。[26]該曲所顯示的規模、陣容都要盡顯大氣風范，因此對演員的要求可想而知，更何況這些孩子僅八九歲而已。另《明皇雜錄》卷上記：“玄宗御勤政樓，大張樂，羅列百妓。時教坊有王大娘者，善戴百尺竿，竿上施木山，狀瀛洲、方丈，令小兒持絳節出入于其間，歌舞不輟。”[27]及《明皇雜錄逸文》云：“六月一日，上幸華清宮，是貴妃生日，上命小部音樂（小部音樂者，梨園法部所置，凡三十人，皆十五歲一下），于長生殿奏新曲。”[28]一則則小故事，在勾勒出演繹優美舞姿、美妙音樂的同時，也從一個側面將筆觸深入宮廷下層兒童的日常生活世界中。他們的受到的教育，目的也只是為了取悅主子開心。這些孩童的其他日常生活縮影我們無從得之，然肯定的是，當今所謂的兒童權利在他們身上毫無體現。

筆記小說中對兒童的描寫主調是溫情的，它從一個側面將筆觸深入唐人的日常生活世界中。可以說，解讀筆記小說中的兒童形象，不僅僅可以看出兒童的日常生活，主要之處在與了解唐人對兒童的認識，梳理了較之以前不同的兒童形象、兒童生活。

唐朝，文化昌盛，在昌盛之中有了特別的娛樂活動，然娛樂活動有階級之分，等級之別。并因年齡不同也有所不同，但對美好生活的追求卻仍是一致。兒童作為純潔、美好事物存在于大自然中，也是真善美的化身。因此，不由猜想經濟繁榮的有唐一代對美好事物的關注，也就自然而然的轉化為對孩童的關注。上層統治者的關注盡然于政策、方針之中，文人墨客的關注則淋漓盡致的展現于筆下。

[1](宋)歐陽修、宋祁.新唐書?食貨志[M].北京:中華書局，1975.

[2]（唐）杜佑.通典（卷五十九·禮十九）[M].北京：中華書局，1984.

[3]（唐）鄭處誨.明皇雜錄（卷上）[M].北京：中華書局，1997.

[4]（唐）李德裕.次柳氏舊聞[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5]全唐詩（卷一百十）[M].北京：中華書局，1960.

[6]（后晉）沈昫.舊唐書·李紳傳[M].北京：中華書局，1975.

[7]（后晉）沈昫.舊唐書·元稹傳[M].北京：中華書局，1975.

[8](宋)歐陽修、宋祁.新唐書·楊收傳[M].北京：中華書局，1975.

[9]（唐）張鷟.朝野僉載（卷五）[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10]（唐）張鷟.朝野僉載（卷五）[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11]（唐）劉餗.隋唐嘉話（卷三）[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13]全唐詩（卷九十七）[M].北京：中華書局，1960.

[14](宋)歐陽修、宋祁.新唐書·選舉志[M].北京：中華書局，1975.

[15]（后晉）沈昫.舊唐書·劉晏傳[M].北京：中華書局，1975.

[16]（后晉）沈昫.舊唐書·文苑上·楊炯傳[M].北京：中華書局，1975.

[17]（唐）劉肅.大唐新語（卷八）[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18]（五代）劉崇遠.金華子雜編（卷下）[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19]全唐詩（卷七百十九）[M].北京：中華書局，1960.

[20]全唐詩（卷二百九十八）[M].北京：中華書局，1960.

[21]（唐）鄭處誨.明皇雜錄（卷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22]（唐）趙璘.因話錄（卷六）[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23]（唐）蘇鶚.杜陽雜編（卷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24]（唐）張鷟.朝野僉載（卷五）[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25]（唐）蘇鶚.杜陽雜編（卷中）[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26]（后晉）沈昫.舊唐書·音樂志[M].北京：中華書局，1975.

[27]（唐）鄭處誨.明皇雜錄（卷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28]（唐）鄭處誨.明皇雜錄逸文[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FROM THE NOTES OF THE CHILDREN SEE TANG NOVEL DAILY LIFE

LI Qiao-ling
（Anhui University， Hefei Anhui 230031）

Tang the Five Dynasties,namely,the Later Liang Dynasty， the Later Tang Dynasty， the Later Jin Dynasty， the Later Han Dynasty，and the Later Zhou Dynasty sketchbook content is broad heterogeneous,punish history person being able to excavate a data out of,inspect custom， anecdote arriving at this one times.Children's daily life can't fall in among them in Tang Dynasty，the children who is that several very few characters depicting depict out that time in the story just to us acted as role in social mode， home education、imperial examination system，lower children is had this one history period characteristic more by social influ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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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206；K242

A

1672－2868（2010）05－0128－04

2010-03-08

李巧玲（1984-），女，安徽濉溪人。安徽大學歷史系08級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化。

責任編輯：陳 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