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珍
(咸寧學院,湖北咸寧437100)
試論羅爾斯的“原初狀態”*
徐珍
(咸寧學院,湖北咸寧437100)
羅爾斯的《正義論》是以一種嚴密的邏輯形式展開的,“原初狀態”是這一邏輯推理過程的邏輯起點,也是他為他的兩個正義原則必然被選擇而假設的一種人類的原初存在狀態。因而正確理解羅爾斯的“原初狀態”是領會他的兩個正義原則的邏輯關卡。本文試圖從“原初狀態”提出的重要性、羅爾斯的“原初狀態”和霍布斯的“自然狀態”的差異、“原初狀態”在羅爾斯的正義論的推理中的重要意義三個方面來對羅爾斯的“原初狀態”做一個詮釋。
羅爾斯;原初狀態;無知之幕;最大最小值原則;正義原則
“正義是社會制度的首要價值,正像真理是思想體系的首要價值一樣。”羅爾斯的正義論指的是社會的正義問題,也就是說《正義論》中考察的是“一個組織良好的社會的正義原則”,因而社會的基本結構就是正義的主要問題。社會基本結構中的人們存在著這樣一些特點:一是個人的先天稟賦(包括身體上的和精神上的)不同;二是每個人都處在特定的社會環境(如家庭環境)中,這種特定的社會環境會使其思想帶有某種偏見;三是人們在社會上的地位是不同的,地位高的人在社會分配中享有相應的優勢。這些特點也正是人們難以取得一致同意的困難,而作為一種適應于社會基本結構的正義原則,應該是“那些參加社會合作的人們通過一個共同行為,一起選擇那些將安排基本的權利義務和決定社會利益值劃分的原則”,即正義原則是自由和有理性的人們為了促進他們自身的利益將在一種平等的最初狀態中一直接受的原則。這種平等的最初狀態,羅爾斯把它叫做“原初狀態”,很顯然“原初狀態”只不過是羅爾斯的一種假說。
“原初狀態”是羅爾斯正義論的邏輯起點。但“原初狀態”并不是人類發展過程中的實際歷史狀態,當然也不是我們從字面意義上所能理解的人類文明之初的那種原初狀況,它相應于社會契約論中的自然狀態,但二者是有差別的。“它應被理解為一種用來達到某種確定的正義觀的純粹假設狀態。”這一狀態有如下一些特征:其一,在原初狀態中“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在社會上的地位——無論是階級地位還是社會出身,也沒有人知道她在先天的資質、能力、體力等方面的運氣。”也就是說原初狀態中的每一個人能清楚地認識自己卻無法認識自己同他人的關系,因而它對正義原則的選擇是在“無知之幕(the veil of ignorance)”后作出的。這樣就可以保證任何人在選擇原則時不會考慮個人的自然機遇和社會環境中的偶然因素,既不會考慮因這些而得益也不會考慮因這些而受損,這樣的選擇當然是公平的。由原初狀態的一般情況可以推出第二個特征;二是處在原處狀態中的各方被設想為有理性的和相互冷淡的。原處狀態中的各方必須是有理性的,他們了解自己,他有有關社會的基本知識,否則他就無法在了解別人的存在卻無法知道別人與自己的關系的情況下,作出有利于自己的選擇。這里的相互冷淡并不意味著各方是利己主義者,因為他的意思并不是因為自己的利益而漠視他人的利益,甚至侵犯他人的利益,這里只意味著對他人的利益不感興趣。這種相互冷淡的假設是基于羅爾斯的這樣一種認識:“一種正義觀不應當事先假設廣泛的自然情感的紐帶,”“在原初狀態中假定相互冷淡是為了確保正義原則不致依賴太多的假設,”“相互冷淡和無知之幕的結合達到了跟仁愛一樣的結果,因為這種條件的結合迫使原初狀態中的每一個人都考慮到別人的利益。”由原初狀態中的人相互冷淡這一特點可推出原處狀態的第三個特點;三是原初狀態中的人對正義原則的選擇符合最大最小原則。正如羅爾斯所說的,“原初狀態把最大最小原則的這些特征顯示得非常充分,可以縮到了極致,這一事實提供了支持正義兩原則的極好例證。”羅爾斯對最大最小值規則做了通俗易懂的解釋:“最大最小值規則告訴我們要按選擇對象可能產生的最壞結果來排列選擇對象的秩序,然后我們將采用這樣一個選擇對象,它的最壞結果優于其他對象的最壞結果。”簡潔地說“最大最小值”一詞意味著“最大的最小值”,原初狀態中的“無知之幕(the veil of ignorance)”使每一個人對相互的知識幾近于無,他不僅不能決定自己的社會地位也不能推測各種將可能出現的環境狀況,因而他做出選擇的首要原則是能保證自己的最基本利益,如果容許有差別原則的話,這一原則相對于差別原則具有優先性。
羅爾斯對正義原則作出這樣推理嚴密的設計,是為了說明他的正義原則的被選擇是自由然的、不可避免的。羅爾斯對原初狀態的假設的確不同于其他契約論者有關有關自然狀態的假設,因而他所得出的結論也是獨到的。
提到“原初狀態”我們自然就會想到英國17世紀的著名政治思想家托馬斯.霍布斯(Thomas Hobbles,1588-1679)在《利維坦》中所提出的“自然狀態”假設,要對羅爾斯的“原初狀態”有準確的認識,我認為將它與霍布斯的“自然狀態”做一比較是有必要的。
霍布斯的“自然狀態”認為人生而平等,享有天賦人權,因而為了自我保全,為了充分享有天賦人權,每個人無時無刻不在利用自己的智慧守衛自己權利的疆土,由此可見人的本性是自私的兇惡的,“人與人像狼與狼一樣”,因而自然狀態是一種人人為敵的戰爭狀態,只是為了結束爭斗才謀求和平締結契約的。
(一)“自然狀態”和“原初狀態”的比較
1.兩者都是一種假設,“原初狀態”是羅爾斯為自己的兩個正義原則創設的理論前提,或兩個正義原則所產生的環境,用以說明兩個正義原則的公平性和一致性;“自然狀態”也不是一種實際的歷史過程。霍布斯說:“也許有人認為這種時代和戰爭狀態從未存在過,我相信絕不整個世界普遍出現這種狀況。”
2.兩者都屬于西方政治哲學中契約主義范疇。霍布斯認為人們為了擺脫“自然狀態”中人人為敵永無安寧的狀況而締結契約。他們知道每個人都需要同樣的安全保證,因而為了獲得他人對自己權利的尊重而放棄天賦人權,把自己的權利托付給一個人或一個集體,從而把大家的意志和人格統一為一個意志和人格,大家服從這一統一的人格的意識和判斷。羅爾斯則把人們置于原初狀態的“無知之幕(the veil of ignorance)”下,他們的選擇符合最大最小值原則,因而他們的選擇過程實際是一種默契。
3.兩者都是以人性論為基礎。在霍布斯的自然狀態中,“人與人像狼與狼一樣”,他顯然是一個人性惡論者。羅爾斯雖然將原初狀態中的人假設為不知道自己的社會地位,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天賦,但他們是有理性的,他們必須根據自己的理性做出自己的選擇,為自己考慮也為別人考慮,因而他們選擇的結果符合最大最小值規則,這是一種接近于人性善的人性論。可見這兩種假設都是以某種普遍的人性論為基礎的。
(二)“原初狀態”與“自然狀態”的不同之處
1.兩者都是以人性論為基礎進行的假設,但對人性傾向的定位卻不同。“原初狀態”中的人是善的,然不以善作為選擇正義原則的標準;“原初狀態”中的人亦是“惡”的,也不以“惡”左右對正義原則的選擇。因為善和惡都會給選擇帶來很多不確定因素。羅爾斯不想因為這樣使人們選擇的環境過于復雜而影響了正義原則的公平性和確定性。他們對正義原則的選擇是在無知之幕后作出的,是在不知道自己的天賦,也不知道自己的社會地位,同時還對他人的利益沒有興趣的狀況下作出的選擇,這樣的選擇是不愿意進行放棄基本可得的而追求不可預測的更大利益的冒險的,因而他們必然選擇兩個正義原則。由此看來,羅爾斯的兩個正義原則體現了人性善的特點但是“原初狀態”卻不是以人行善來假設的,而是以人性中立為基礎的。霍布斯的“自然狀態”以及社會契約論是建立在人性惡的假設上的。這種人性惡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自然狀態”中的人有強烈的占有欲,是極端自私的,人們的共同傾向是得其一思其二,這就是相互斗爭的原因;一是人生而平等,享有同樣的天賦人權,人類才智和能力的平等是引起爭斗的另一個原因。他們享有平等自由,又享有同樣的權利,可以想象他們為追求安全保障的為所欲為只能導致爭斗和戰爭。
因此羅爾斯的“原初狀態”是建立在“人性中立”的基點上,而霍布斯的“自然狀態”是建立在“人性惡”基礎上的。
2.霍布斯的“社會契約論”與羅爾斯的“社會公平協議”的差異。由于承認人性惡,“自然狀態”必然是人人為敵的戰爭狀態。理性告誡人們要尋求和平,人們逐漸發現了“自然法”,但是如果沒有權利是人們必須遵守它的,“自然法”也不過是形同虛設,戰爭狀態也必然依然如故。于是人們便訂立契約,放棄自己的一部分天賦權利,把它交給某個人或集體,這就是國家,就是偉大的利維坦(levithan)的產生。霍布斯從“人性惡”的前提出發,經由“自然狀態——自然法——社會契約——利維坦”的邏輯鏈條,推演出社會契約的主要內容:擁有無限權力,統治一切,管轄一切,力大無比的國家——利維坦。
羅爾斯的“原初狀態”中的人們,在無知之幕后,必然拒絕功利主義,而選擇羅爾斯的兩個正義原則:“第一個原則:每個人對所有人多擁有的最廣泛平等的基本的自由體系相容的類似自由體系都應有一種平等的權利;第二個原則:社會和經濟的不平等應這樣安排,使它們:在于正義的儲存原則一致的情況下,適合于最少受惠者的最大利益;依系于在機會公平平等的條件下職務和地位向所有人開放。”這兩個原則“應以詞典式秩序排列,自由只能為了自由的緣故而被限制。”顯而易見羅爾斯兩個正義原則的核心是平等。羅爾斯從“原初狀態”出發,經過“原初狀態——正義的環境(客觀環境、主管環境、無知之幕)——正義的核心觀念——正義原則的兩個支柱”的邏輯推理,推導出正義的自由原則和正義的平等原則。這種政治哲學在最普遍的意義上指道這社會政體的公共選擇,適合兩個正義原則的必然不是霍布斯所贊同的貴族專制政體,二是完善的憲政民主政體。
通過“原初狀態”與“自然狀態”的比較,我們可以看出“原初狀態”中“人性中立”或“人性冷淡”的獨立性。這種假設正如羅爾斯本人所說,只是為了人們對正義原則的選擇創設一種較為可觀而又可以取得一致同意的環境,我認為他的這種初衷達到了。
三、原初狀態與羅爾斯正義論的兩個正義原則
“原初狀態(original position)”是恰當的最初狀態(initial situation),這種狀態保證在其中達到的基本契約是公平的。這個事實引出了“作為公平的正義”這一名稱也就是說有理性的人在原初狀態中選擇了某種正義原則,那么這種正義原則就比其他的正義原則跟合理。問題是“原初狀態”如何能保證在其中達到的基本契約是公平的。為什說原初狀態的概念是“用于正義論目的的,有關這種選擇狀態的最可取得哲學解釋?”
羅爾斯認為對原初狀態的描述首先是基于這一點:“契約的一個起碼標準是正義原則的選擇要在某些條件下進行。”意思就是說原初狀態只不過適合于公平的正義原則選擇的條件。“我們要明白這只是為了使我們生動地覺察到那些限制條件——那些看來對正義原則的論證,因而對這些原則本身也是合理的限制條件。”那么這些條件是由什么決定的?又是如何形成的?
在要確定這些條件之前,我們應當對正義原則的基本要求做一個考查。作為一種適應社會基本制度的正義原則,羅爾斯認為最少要符合以下三個條件:一是在公平的正義原則中任何人都不應因天賦或社會背景的關系而得益或受損;二是作為一種社會正義原則不應當剪裁得適合于某個人或某一類人的特殊情形;三是原則的選擇沒有受選擇者特殊的愛好、志趣、和善惡觀的影響。基于這三種情況,羅爾斯說,“我們可以想象一個所有人都被剝奪了這種信息的狀態。這種狀態排除了偶然因素的察知。這樣我們自然就自然達到了無知之幕的概念,只要我們在心里牢記他的意思是要表示對論證的限制,這個概念就不會引起任何困難。”
“無知之幕”還只是一個較含糊的概念,為了尋求對原初狀態的最可取的描述,羅爾斯同時從兩端進行推理,開始提出一些能為人所普遍享有的和很少偏頗的條件,然后看這些條件是否足以產生一些有意義的原則。這是一個動態的思考過程,有時提出的條件不夠好,有時據此作出的有關正義原則的判斷不合適。因而對兩者要進行不斷的修改。“通過這樣的反復來回:有時改正契約環境的條件;有時又撤銷我們的判斷使之符合原則。”可見對原初狀態的假設是在反思的平衡中達到的,因而羅爾斯對原初狀態的解釋并不是出自于傳統意義的自明性而是“一種許多想法的相互印正和支持,是所有觀念都融為一種前后一致的體系。”這是令人信服的,因為一種正義觀不可能從自明的前提或條件中演繹出來,否則他就是一種神性的東西而我們知道它不是。
羅爾斯對原初狀態做了合理的假設之后,開始對兩個正義原則進行推導。我想他的思路大致是這樣的:首先明確正義觀論證的性質,提出可供原初狀態的人選擇的對象(即一些正義觀);在明確選擇對象之后必然要考慮他們將在什么環境中被選擇。因此羅爾斯接著討論了正義的環境。正義原則的選擇環境包括主觀環境和客觀環境,實際上就是原初狀態和無知之幕;羅爾斯認為選擇正義觀時,還應考慮正當觀念的形式限制,這些形式限制包括:第一,原則應當是一般性質的;第二,原則在應用中也須是普遍的;第三,限制條件是公開性的條件;第四個條件是:一種正當觀必須對各種沖突的要求賦予一種次序。如果不考慮這些形式限制,那么原初狀態的人選出的一些原則將難以形成一個能適應于社會基本結構的合理體系。對正義觀的選擇是在原初狀態的環境中,這種選擇是符合最大最小值的。選擇一種正義觀源于這樣一種認識,“作為公平的正義的一般觀念要求平等地分配所有的基本善,除非一種不平等的分配將有利于每一個人。”無論什么人基于這一出發點的選擇,都毫無辦法專門為自己贏得利益,當然也沒有任何理由讓她接受特殊的不利。這就非常自然地得出這樣一個結論;任何人都要求把一種平等分配的原則接受為普遍遵守的原則,但這一原則并不是最終原則。“如果在社會基本結構中有一種不平等可以使每個人的狀況都比最初的平等狀況更好,為什么不允許這種不平等呢。”這實際上就是差別原則。如果正義論的一般觀念并沒有給允許什么樣的不平等提出什么樣的限制時,那么為這兩個原則確立先后次序是必要的:即禁止基本自由與經濟及社會利益之間的交換。這就是羅爾斯正義原則的基本推理過程。
我們從“原初狀態”這一假設的提出過程看,羅爾斯事先有有爭議的一些基本判斷,在此基礎上再逐步確立正義觀的條件。兩者不斷磨合,在反思的平衡中出現“原初狀態”。再從原初狀態出發推演出兩個正義原則,這一論證過程似有循環論證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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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6-5342(2010)11-0014-03
2010-0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