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畫邊緣線處理方式與造型認識之間的關系

陳晶晶

（鹽城師范學院 美術學院，江蘇 鹽城224002）

油畫邊緣線處理方式與造型認識之間的關系

陳晶晶

（鹽城師范學院 美術學院，江蘇 鹽城224002）

油畫作品中邊緣線處理方式各不相同，它是一種個性化藝術語言和藝術風格的標志性符號。研究它與油畫最基本因素——造型之間的關系，不難發現二者的相關性。傳統邊緣線的處理方式來源于造型的精準再現；現代邊緣線的處理方式來源于造型的生動表現；當代油畫邊緣線的處理方式來源于對造型的充分理解。

邊緣線；造型；再現；表現

西方繪畫精神源于希臘文明,而理性主義精神正是希臘文明的重要特征。理性主義把線看作宇宙的一個構件，側重于對線的外部研究，強調其狀物，注重明晰的存在感，輪廓線與結構線的秩序和微妙的構成關系，也經歷了直接單純的再現到間接紛繁的表現的過程。油畫邊緣線的處理不僅經歷了這樣一個歷史過程，而且同一時期不同畫家對邊緣線的處理方式也有所不同。縱觀整個油畫發展的歷程，邊緣線在表象上體現為線的隱顯、粗細、連斷、虛實等，有時以清晰的狀態出現在畫面上，有時可能會隱匿在明暗和色彩里，與他們融為一體。邊緣線的處理從表象上是人所知覺到的形體最直接的再現；在本質上是處理造型、結構、空間、透視、虛實等問題的焦點，同時也是形成畫面形式構成的重要因素。

關于形形色色的邊緣線處理方式，孤立地研究，很難研究清楚。因為油畫的畫面要素非常多，主要的有構圖、造型、色彩、筆觸等等。所以在研究邊緣線處理方式的同時，還得聯系畫面其他相關要素，將它們結合起來共同研究。

一、傳統邊緣線的處理方式來源于造型的精準再現

繪畫的起源來自于人類對事物的原始認識，邊緣線是造型的最初手段。米爾納說：“輪廓使物體個就其位”，[1]23這也是邊緣線最直接的作用。在洞穴壁畫中，所有的形象都是以線條刻畫的形式出現。沒有光影明暗，沒有前后關系，只有靠邊緣線來再現客觀物象。即使到了今天，人們仍不難辨認祖先所要表現的是什么動物，什么場景。這些洞穴壁畫為人們今天的考古做了巨大貢獻，讓人們了解到當時人類的生活狀態，了解祖先們對當時存在事物的認識狀況。隨著邊緣線越來越復雜，造型也就越來越準確，理解也就隨之透徹了。

邊緣線最直接的作用是“界定劃分”，劃分出這個部分與那個部分，此物與彼物，物體與背景。文藝復興時期，崇尚古典主義的畫家將完整精確的再現作為目標，有的畫家認為邊緣線能夠反映事物的本質，邊緣線的刻畫可以使事物之間明確地區別開，所以在人物畫中邊緣線處理得明晰，相對獨立、完整、連貫。阿恩海姆曾說過：“從心里上來說，輪廓線之內的區域與輪廓線之外的區域是相當不同的——內部的區域看上去比較緊密或堅實一些，圓圈外部的區域看上去則比較松散一些（似乎象一片隨便穿透的虛空）。這樣，內部區域對闖入此區域的外來者的反抗就強烈多了。”[2]295比如在波提切利的作品中，邊緣線獨立于畫面其他因素，明晰流暢，人物形象仿佛從畫面中脫穎而出，形成類似于淺浮雕的特殊效果。達·芬奇也說過:“任何物體的輪廓線都必須加以非常細心的考慮,觀察他們如何曲折如蛇,研究這些蛇行曲線,看它們彎成圓弧還是折成尖角。”這在他的不朽之作《蒙娜麗莎》中可以看到大師對邊緣線精妙的處理，畫面運用發明了 “薄霧法”，反復罩染，把邊緣線融入近乎神秘的意境之中。邊緣線精準而微妙，雙眼及嘴角的精湛線條表現出若隱若現的笑容。達·芬奇對明暗法的運用使畫中邊緣線幾乎被暗部的深色所淹沒，然而整體上，邊緣線依然有著規定物體形狀和分割畫面的作用。這些追求精確再現的西方繪畫，尤其是文藝復興時期的人物畫與大師們沉湎于形體結構的研究分不開。他們強調內在結構與外在形體的統一，在解剖、透視和結構等方面的運用無不滲透著嚴謹的科學精神。由此可見，傳統油畫邊緣線的處理方式來源于對描繪對象精準再現的認識和理解。

二、現代油畫邊緣線的處理方式來源于造型的生動表現

邊緣線雖然是造型的最初手段以及表現畫面形象的最終手段，但是顯現的方式卻不一樣。邊緣線可能在油畫開始造型時處于明確清晰狀態，但經過處理之后最終可能是顯現的，也有可能是隱沒在色彩和光影之中的，這主要取決于畫家的表現意圖。正如后印象主義所主張的“繪畫的目的不是說明事實，而是表現主觀的意志。不重視形，而只表現畫家對客觀事物的主觀認識，怎么認識就怎么畫。”[3]17畫家們在面對同一體裁時，有時由于對造型的表現目的不同，處理邊緣線時也會有不同的方法。在印象派畫家雷洛阿眼里,女人體是柔軟而誘人的，為了表現身體皮膚質感的柔軟，邊緣線處理得虛幻模糊。觀察整個形體的邊緣線，就仿佛是患有早期白內障的人在觀察物象。他說：“當我觀察一個裸體的時候，所見到的無非是上千種細微的色調。我得千方百計找到一些生動的色調，以便使我畫的肉體在我的畫布上顫動起來……”。同樣的女人體，在盧西恩·弗洛伊德的眼里要來得厚重結實。為了使畫面女人體達到雕塑般的重量感，畫家采用硬邊輪廓塑造出具有健美女子意味的女人體，使人無從感受到過去繪畫作品中女性的嬌柔、嫵媚之美，帶給人的是具有視覺沖擊力的原始美感。陳丹青曾這樣評價弗洛伊德的作品“仍然體現為一種生命力，一種被刻意疏離后的孤絕潛沉才會產生的強度。”

在油畫中，邊緣線不僅描繪的是形象、動作，還包括畫面中所有的形狀。形體與形體之間的位置劃分也是依靠邊緣線來確定的。“因為輪廓是堅實的，所以圖形是堅實的。”[4]13油畫在表現性造型的同時，還需要造型與造型之間的安排籌劃，這就是構圖。構圖是指繪畫時根據題材和主題思想的要求,把要表現的形象適當地組織起來,構成一個協調完整的畫面。邊緣線的不同處理方式還是實現合理構圖的關鍵，是生動表現的重要因素。邊緣線在作為構圖的重要手段時，有時候會形成畫面中的獨立符號，成為畫面構成的抽象因素之一。“人的眼睛傾向于把任何一個刺激式樣看成現有條件下最簡單的形狀”。[5]114例如立體派畫家畢加索的作品能讓你體會到形狀感、圖形感、輪廓感。以畢加索的《鏡前少女》為例，《鏡前少女》畫面中出現各種不同的方形、圓形、弧形。這些形狀對畫面形式進行了結構分割，畫面形象及其邊緣線處理各自形成自己的節奏。觀察背景上的斜方格，它們是同樣大小的，中間是圓點，有實心的，有空心的，色彩變化各不相同，形成了一種工整的節奏。畫面上的圓弧線也有自己的變化，而且在畫面上起著導向的作用。初看上去畫面為對稱式的構圖，但是規整中求變化，通過邊緣線的劃分和引導，仔細看鏡前少女和鏡中少女是兩個不同角度的側面。畫面邊緣線的巧妙安排以及色彩變化，均富有韻律感，給人以十分豐富的視覺形象。邊緣線依靠其獨有的特征或深或淺、或曲或直、或閉合或開放、或硬或軟地在畫面上有機地結合組織在一起，形成恰如其分的構圖，增強了畫面的表現性。

印象派的邊緣模糊、閃爍、筆觸跳躍，有躍動的空氣流動感。畢沙羅強調指出：“不要按繪畫原理的條條框框去畫，而是畫出你本人的觀察與感受。要放開手毫不猶豫地畫。因為最主要是抓住第一印象。”立體派依靠邊緣線有目的的分割畫面來增強表現性。而現代主義美術大師馬蒂斯卻善于用寥寥幾筆捕捉對象的特征，其線條清新典雅，描繪出不少動人的少女形象，完美地體現著“法蘭西式清澈明朗的境界”。[6]68所以說，現代油畫邊緣線的處理方式來源于造型的生動表現。

三、當代油畫邊緣線的處理方式來源于對造型的充分理解

當代油畫邊緣線的軟硬、粗細、明確、模糊反映著藝術家的創作情趣和價值取向。以當下的“模糊”性繪畫為例，模糊性油畫創作在視覺呈象的形態上表現為空間緯度的虛化、色彩的含蓄化、邊界的弱化、筆觸的不確定性。當然首先表現在物象邊界的虛幻模糊上，模糊虛幻的油畫用虛化的表現形式弱化了對象的形體邊緣，可邊緣的不確定性不僅沒有使對象在觀者的心里印象模糊，反而使形體產生強烈的運動感和距離感。那種所謂若即若離的朦朧深刻地表達了畫家對造型的充分理解并留給受眾清晰的揮之不去的印象。

在當代的中國油畫圈里開始出現了一種新的繪畫形式——虛畫法。虛畫法主要是藝術家通過弱化邊緣、忽略色彩對比、簡化空間來組織畫面，表達情感。代表畫家有：毛焰、趙能智、謝南星、羅發輝等人。例如：毛焰的人物畫作品色彩單純，形象細膩含蓄，邊緣線處理得若隱若現。初略看去形象有點模糊不確定，可正是這種不確定的圖式和虛幻的邊緣給人們提供了想象的空間，使人想看了又看。畫面模糊的形式以及受眾深刻的印象，都建立在藝術家對形象深刻而充分的理解上。藝術家早期作品小山的肖像，把畫家朋友小山的形象刻畫得惟妙惟肖，主要建立在對好友的了解上。另外畫家對托馬斯的描繪同樣源自于多年來對托馬斯神態的把握和造型的充分理解。所以說，當代油畫邊緣線的處理方式來源于對造型的充分理解。

油畫作品中邊緣線處理方式各不相同，不論是整體清晰、整體模糊，還是部分清晰、部分模糊都是作品整體技法處理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一種個性化藝術語言和藝術風格的標志性符號。不同的形象邊緣能體現出畫家不同的審美個性和藝術品位以及對藝術的理解和認知；反之，風格流派不同的藝術家對形象邊緣的理解和處理也就不同。油畫邊緣線處理方式的不同是對造型的不同認識，這也闡釋了油畫邊緣線處理方式多樣化的成因。邊緣線的處理在油畫作品中起著重要的作用，可以通過解讀邊緣線來深入解讀作品,最終了解藝術家的繪畫風格。油畫中每一條線無論長短、粗細、圓鈍都起到了橋梁作用，是作者與觀者之間的橋梁。形象邊緣處理在作品里被畫家賦予了更加重要的意義。這些也許是有意的，也許是一種習慣，但它卻是一種繪畫風格的體現，一種心跡的流露，一種感情宣泄的進一步深化。邊緣線的形式多樣，追根究底是畫家的意識形態和認識范圍的一種反映。研究油畫的邊緣線處理方式與造型認識之間的關系有利于人們更好地在創作中表現自我，同樣有利于人們深入地了解不同畫家不同作品的豐富內涵。

[1]（英）馬倫·米爾納.論不能作畫[M].倫敦：橫逆曼教育出版社，1950.

[2]（美）魯道夫·阿恩海姆.藝術與視知覺[M].騰守堯,譯.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

[3]瓦樂特·赫斯.歐洲現代畫派畫論選[M].宗白華,譯.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1980.

[4](英)巴克森德爾.意圖的模式[M].曹意強,等,譯.杭州：中國美術學院出版社,1997.

[5]張玞.西方繪畫史話[M].北京：國際文化出版公司,2000.

[6]葉云龍.繪畫中線性內涵與思考[J].美術大觀,2005,（12）.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Handling of Frontier Line and the Understanding of the Model in Oil Painting

Chen Jing-jing
(School of Art,Yancheng Teacher's College,Yancheng224002,China)

The different ways of handling frontier line in oil painting works are the symbols of personalized art language and art style.It’s easy to discover that the handling of frontier line and the model,the basic element in oil painting are closely related.Firstly,traditional ways of handling frontier line come from the accurate representation of the model.Secondly,modern ways of handling frontier line come from the vivid expression of the model.Lastly,contemporary ways of handling frontier line come from a thorough understanding of the model.

frontier line;model;representation;show

J223

A

1672-447X（2010）02-0135-03

2009-12-09

陳晶晶（1978-），江蘇東臺人，鹽城師范學院美術學院講師，碩士，主要研究方向為油畫創作和繪畫理論。

曲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