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時飛
面對美國次貸危機對我國經濟的影響,中央政府高瞻遠矚出臺了一系列擴大內需確保我國經濟平穩較快發展的措施,然而情急之下的啟動只是應急之舉,從戰略角度看,注重內需的經濟發展模式應成為我國經濟發展的常態。
經濟學家對于大國應該有不同于小國的經濟發展模式有著經典的研究,斯密的研究結果顯示:中國憑幅員遼闊、人口眾多、氣候多樣的優勢就能支持巨大的制造業,在此基礎上再加強和國外經濟聯系就能大大加強其制造業的競爭力。中國的“自然稟賦”遠遠優于歐洲各國奮力打造的歐洲統一貨幣區和歐盟等促進經濟發展的“基礎設施”。錢納里的研究結論顯示:大國經濟發展模式的主要特征應該是較低的國際貿易水平,國家越大、政策內向性越強,其經濟發展就越趨于封閉經濟的發展模式。如果說改革開放之初,中國因為資本短缺,應該更多地依賴對外貿易的話,那么在中國具有一定資本積累、銀行存款不斷上升的今天,就應該不失時機地轉變經濟增長模式,充分挖掘內需對經濟的拉動作用。
基于比較優勢基礎上的“出口導向”戰略對中國經濟增長和社會進步做出了巨大貢獻。對外開放以來,中國的對外貿易規模呈現逐年增長的態勢,進出口總額從1978年的206億美元,發展到2008年的25,616億美元,30年增長了124倍,同時外貿依存度也從9.74%提高到58%,2005年這一指標曾高達70%。IMF的統計數據顯示,2003年全球平均外貿依存度為45%,其中發達國家平均水平為38.4%,發展中國家為51%。顯然中國的外貿依存度不僅遠遠超過發達國家,而且曾超過發展中國家平均水平的19%。而且中國出口主要集中在低附加值、低技術含量的勞動密集型產品上。
中國勞動密集型產業的啟動在很大程度是建立在引進外資的基礎上,改革開放初由于資金短缺,政府引進外資發展經濟不失為明智之舉,但從1995年我國金融機構首次出現存差開始,到2008年我國金融機構存款已突破20萬億元,在這種新形勢下,如果繼續如饑似渴地引進外資,勢必產生對國內金融機構放貸的“擠出效應”,并嚴重影響國內資金的配置和使用效率。當前必須逐步取消對地方政府招商引資的政績考核,逐步取消外資企業在國內的優惠政策,提升國內企業的競爭力,優化國內資金的配置和使用效率。
過度依賴對外貿易,必然會加大我國經濟運行的風險,一旦世界經濟出現“風吹草動”將對我國經濟造成巨大沖擊,甚至威脅到國家的經濟安全。因此,一方面應積極融入世界經濟全球化,促進加工貿易轉型升級,實施出口市場和出口產品的多元化;一方面在外貿依存度逐漸回歸的同時,積極挖掘內需對經濟增長的潛力,努力做到消費、投資和出口相協調。
逐年增長的進出口總額對我國經濟增長發揮了巨大作用,特別是促進了外向型經濟為主的珠江三角洲等地區的經濟騰飛,但是這種以單向引進和數量擴張為特征、以資源高消耗為手段、以環境為代價的粗放式對外經濟發展模式,已經不能適應轉變經濟發展方式的新要求。發展經濟學曾指出,勞動密集型產業從發達國家遷往落后國家,能在短時間內對落后地區的經濟起到立竿見影的作用,但落后地區必須抓住這一難得的向發達國家進行經濟收斂的契機,在對國外先進技術和管理經驗進行消化吸收的基礎上,形成自己有核心競爭力的產業升級和產業結構升級,否則這個黃金時期過去后,落后地區會由于土地、勞動力等生產要素的稀缺漲價而陷入經濟衰退。日本及亞洲四小龍成功地從勞動密集型產業向高層次經濟實現了飛躍,從而躍過了中等收入國家陷阱。相反,中國企業長時期陶醉于廉價勞動力創造的利潤空間,沒有動力消化和吸收國外的先進管理經驗和自主創新,因此面對生產要素上升和美國次貸危機,企業紛紛倒閉。
面對始于2007年底的經濟衰退,中國政府采取了一系列宏觀經濟調控政策,并起到了不俗的成效,宏觀經濟政策主要是刺激消費和擴大投資,如政府4萬億資金投資在有關國計民生的基礎設施上,不僅能對經濟增長起到強有力的拉動作用,而且以后能長時間內為經濟增長提供動力。但是,經濟規律表明,如果不能將投資最終轉化為消費,必然會導致生活過剩、債務增加和經濟蕭條。
市場經濟下,消費是經市場認可后進入了生產、流通、分配和消費的最終環節,投資雖然具有拉動經濟發展和增加GDP的作用,但卻沒有進入生產過程的最終環節。也就是說,由投資帶來的產品量的增加,有可能轉化為最終消費,也有可能不能被消費環節接受。如果投資形成的產品不能被消費環節接受,就會產能過剩、資源浪費、債務增加和經濟蕭條。我國目前的經濟運行情況就是在外需銳減而國內需求又沒有及時跟上而造成的產能過剩,說明我國啟動經濟的主導思想應該更多地落腳于消費,使投資服從消費。所以,如果盲目地以出口導向和投資刺激經濟增長都會導致經濟的不可持續發展。
發展中國家工業化發展初期主要依靠投資拉動經濟增長,這也是發展經濟學家專注于研究儲蓄、資本積累和投資的重要原因,在投資拉動型經濟模式下,收入分配必須有利于資本所有者,由于這一階段,投資的主體是國家和企業,這也是居民收入分配增長速度遠落后于GDP增長速度的原因。
長期以來,我國一直采用典型的投資拉動型經濟發展模式,1984年以來,我國GDP資本形成率都在30%以上,有時高達45%,高于世界平均水平20多個百分點。與這種高資本形成相適應,收入的初次分配中必然重資本、輕勞動,這也是我國長期來城市居民勞動收入相對于資本報酬下降的主要原因。1979~2008年我國GDP年均增長9.6%,而我國農村居民人均年收入增長率為7%,城鎮居民人均年收入增長率為6.9%。1991~2005年勞動者收入占GDP的比重從53.4%下降到41.4%,同期企業利潤占GDP的比例從21.9上升到29.6。2007年我國職工工資總額僅占當年GDP的15%,而財政收入占GDP的比例自20世紀九十年代以來持續上升,已從20世紀九十年代初的12%上升到現在的27%。因此,政府財政收入的增長和企業利潤的大幅上升相當程度上是以居民收入下降為代價。
由于中國貧富分化懸殊,基尼系數已遠遠超過了國際公認的警戒線,目前的國內消費需求情況是:有錢的不消費,想消費的沒錢;另外,因為中國目前正處于社會轉型期,住房、教育和醫療等改革增加了居民的儲蓄謹慎動機。如果說中國過去的高儲蓄是幾千年來中國人形成的勤儉節約美德使然,那么現在的高儲蓄更大程度上是由于居民不敢花錢的結果。
擴大國內消費需求的關鍵是增加居民的勞動性收入。目前,中國最終消費對擴大內需的貢獻不顯著的主要原因在于勞動收入有限,據統計數據顯示:截至2008年8月,我國居民儲蓄存款余額為20萬億元,人均擁有量為1.5萬元,扣除收入不均等因素,大多數居民的儲蓄遠不足以支付教育、醫療、養老方面的支出。
本文強調初次分配過程向勞動力傾斜主要是因為長期以來我國的收入分配更有利于國家稅收和資本所有者。據統計數據顯示:2008年上半年城鄉人均可支配收入為8,065元,實際增幅為6.3%;農民人均收入為2,528元,實際增幅為10.0%,而2007年和2008年的政府稅收增幅分別為31.3%和30.5%,資本在初次分配中處于有利地位已是不爭的事實。因此,應該逐漸調整國民收入初次分配過程中國家稅收、資本所得和勞動所得的比重,提高勞動者所得,增加低收入群體的收入水平。
凱恩斯消費函數表明,決定消費的因素有自主性消費、消費邊際傾向和收入,其中自主性消費決定于生活必需品的價格,消費邊際傾向隨著居民財富的增長而下降。將收入轉化為消費的關鍵是邊際消費傾向的高低,而提高居民收入的關鍵是調整國民收入初次分配過程中國家稅收、資本所得和勞動所得的比重提高勞動者所得,增加低收入群體的收入水平。因此,提高國內消費需求的途徑在于直接增加居民收入和國民收入更多地向低收入群體轉移。
縮小居民收入差距,將目前財富兩極分化的啞鈴型社會結構調整為中間大兩頭小的紡錘型結構,必須改革目前的收入分配政策,提高農民和普通市民的收入水平。為此,傳統的宏觀經濟政策以累進制稅率對高收入者進行征稅,然后以轉移支付的形式對低收入者進行補償,以便在降低基尼系數、構建和諧社會的同時,提高社會的總福利。但很難把握這種劫富濟貧經濟政策的均衡點,因為隨時都有可能降低高收入者的生產積極性。因此,提高低收入者收入水平、擴大中等收入者比重是我國現行經濟發展階段調整居民收入關系和擴大內需的有效途徑。提高低收入者水平,使低收入者不斷向中等收入群體轉移,進而形成中產階層。而中產階層是保持社會穩定與和諧發展的中堅力量,中等收入者是中產階層的雛形,不斷擴大中等收入者比重是保持社會經濟持續健康發展的“自動穩定器”。
[1]盧榮善,張遠秀.以“小市大鎮”為載體引導資源流向.經濟學動態,2009.6.
[2]程思富.加快轉變對外經濟發展方式須實現五個控制和提升.經濟學動態,200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