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 燕
2009年3月25日,國務院原則通過《關于推進上海加快發展現代服務業和先進制造業、建設國際金融中心和國際航運中心的意見》,這是中央首次以國家文件的形式對推進上海國際金融中心和航運中心建設進行系統規劃指導,同時也是繼2005年6月中央批準浦東新區綜合配套改革以來,第二次專門就上海的改革發展出臺政策性文件。然而,除上海以外,國內熱捧金融中心概念的城市一直此起彼伏,例如北京,打造具有國際影響力的金融中心城市;深圳,港深國際金融中心;天津,北方金融中心;重慶,長江上游地區金融中心,等等。而其中也不乏依托自身條件及優勢已開始行動、搶占先機的,例如2006年天津在明確“國家級綜合改革配套區”地位以及獲許搞金融創新后,很快便脫穎而出,較短時間內,規模200億元的渤海產業投資基金上馬,私募股權基金集聚;而北京更是在上海“兩個中心”的意見剛一出臺,便于3月30日掛牌成立了北京金融局,逐鹿之心顯露無遺。
事實上,從空間上看,無論是上海、北京、深圳,都不足成為輻射全國各個角落的中心,特別是在行政加市場的經濟格局下,各地都有理由與意愿建金融中心;而從發展階段上看,東、中、西部經濟與思想意識的巨大落差也意味著其對金融的需求也截然不同。因此,我國的金融中心很可能的一種情況就是多中心,不同區域的金融中心各有側重。但上海能夠被中央確定為國際金融中心,進而有機會成為全國金融的心臟,可謂是機緣巧合。近現代以來,上海依托其獨到的歷史地緣,不僅書寫了曾經遠東第一大金融中心的輝煌,今天更發展成為股票、外匯、期貨、黃金等全球要素市場最集聚的城市之一、中國外資金融機構最集中的城市,是我國最重要的區域性金融中心。
然而,除了自身的“緣分”,真正能代表一個國家戰略的“國際金融中心”,能與國際接軌、規范、標準、集中的金融中心只能由國家出面、由世俗權力拍板,而且不可能多中心。上世紀八十年代,正是由于撒切爾夫人的金融自由化改革,不僅激活了倫敦城原有的活力,更造就了日后與美國華爾街分庭抗禮的倫敦金融城。還有上世紀六十年代,地處東西方交匯十字路口的新加坡,憑借獨特的地緣優勢與廉潔的政府形象催生了安全、穩定的金融中介需求。可見,“國際金融中心”有賴于歷史地緣與世俗權力雙重拍板,換言之,如果沒有國家的確認,上海只可能是一個長三角地區的金融中心,而有了國家出面、支撐,上海“國際金融中心”方得以實至名歸。
同時,“意見”所描繪的目標是:“到2020年,上海基本建成與我國經濟實力以及人民幣國際地位相適應的國際金融中心”。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上海建設國際金融中心之所以是一項國家交給上海來完成的“國家戰略”,因為如果沒有中國經濟實力的支撐和人民幣國際地位的媒介,僅憑一己之力,上海無以鋪就建設國際金融中心的路徑。
(一)國際金融中心建設模式的創新。上海“國際金融中心”建設不僅是國家戰略布局之舉,而且是市場經濟基本到位的收官之作。換言之,2020年上海國際金融中心建成,則意味著中國市場經濟的真正到位。上海國際金融中心建設承載著30年改革成就與未來發展規劃銜接的歷史要求,在全球主要發達國家正經受金融海嘯侵襲之時,更是主動承接外部壓力之舉。而此必然要求上海金融中心的建設顛覆和超越以往其他金融中心的建設模式,走出一條創新之路。
1、貨幣自由兌換是國際金融中心的一體兩面,實現人民幣自由兌換將是上海金融中心建設的必然訴求,在上海等五城市已經試水人民幣貿易結算的基礎上,上海或將逐步放開人民幣資本項目管制。
2、構建多層次金融市場體系,發展信用評級、資產評估、融資擔保、投資咨詢、會計審計、法律服務等金融服務中介機構,形成完整的金融產業鏈。
3、市場經濟原教旨主義的缺點在此輪危機中暴露無遺,英國金融服務監管局、美聯儲等紛紛承認監管失誤,以此為鑒,上海在金融監管制度建設方面將被加強,“三公”原則得以秉承,實現信息充分交流、市場公平準入等。
4、政府職能轉變,從親自撬動杠桿轉向提供支點,進而提高政府效率和服務能力,構建適宜的人文、商業環境與金融生態環境。已進入上海人大常委會審議程序的《上海市推進國際金融中心建設條例(草案)》,即側重于對金融環境和服務的考量。
5、金融中心是金融人才高地,為吸引高能級的金融人才集聚上海,上海或將放寬人才引進政策,打破戶籍壁壘,實施雙重國籍身份,制定針對金融業高管專門的個稅政策。目前,外籍人士參加上海市基本養老保險和醫療保險政策正在制定中。
(二)國際金融中心建設所面臨的產業調整。建設國際金融中心,勢必要求上海的產業結構進行重大的比例調整,即由“二三一”格局向“三二一”格局轉變。
1、上海在傳統產業上不再具有往日的競爭優勢,一些支柱產業如鋼鐵等的競爭優勢日益減弱,上海工業產業下降態勢難以阻擋。2009年前兩個月工業總產值比上年同期下降12.7%,這雖然有金融危機的影響,但其主要原因還是制造業大規模轉移至江浙等地,如英特爾公司將在上海的制造工廠遷至成都。
2、上海周邊省市的產業基礎及需求當量也將支持這一結構的轉變,江浙皖等地的制造業日益“膨脹”,需要上海這個“龍頭”提供資金服務,以及高新技術、信息、國際市場、物流等方面的生產性服務。反過來,金融服務業的發展又將給制造業注入資本要素,推動制造業進一步發展。
3、從上海現有條件看,其服務半徑具有延展性,金融中心建設本身也將帶來金融機構的集聚和金融產業鏈的形成,進而帶來金融業增加值的大幅上升,其結果將遠大于2008年上海金融業增加值1,442億元,扭轉金融僅占GDP10%的局面。
(三)國際金融中心建設所需要的人才短缺。金融行業競爭的核心就是人才的競爭,國際金融中心的建設使得未來上海對金融從業人員的需求將大規模攀升,衍生品設計、風險控制、專業分析等專業人才將大量緊缺。相比紐約77萬、占總結業人數10%的金融從業人員,上海不足20萬、僅占總從業人數的2.2%的金融從業人員遠遠不能滿足國際金融中心的需求。
金融危機背景下,全球金融格局漸變,原有的紐約、倫敦、東京等國際金融中心在危機沖擊下已逐漸褪去光環。而當我國成為全球化的“新主角”,也就開啟了金融業的顛覆時代,因為中國國情及當量決定其無法復制別人的經典老路。這意味著上海以國際金融中心登上世界舞臺將走出超越的第三條路。
首先,上海歷來是我國政治經濟的平衡點,承載金融中心的條件得天獨厚。三十年代遠東巴黎的輝煌已表明上海金融中心的深厚底蘊,而在市場眷顧和規劃推動下,上海如今已基本形成股票債券、外匯票據、期貨黃金等全國性的多元化金融體系,并吸納各類營運交易、數據評審、研發中心的匯集。金融中心外在之形正在逐步形成。但除市場認可的各種天然因素外,金融中心更是國家戰略的集中體現,這就要求上海大刀闊斧自我改革、結構調整,以世界眼光超越上海,從全局戰略的長遠利益出發,不分國企、民企、外資界別,以服務長三角、服務全國為方向將是走出第三條路的前提。
其次,金融危機將金融中心的經典模式一網打盡,上海搞國際金融中心顯然就不能重蹈覆轍。雖然上海正在打造陸家嘴金融城,但市場有了,機構有了,并不等于國際金融中心就有了。金融中心是先有金融才有中心,并非先有中心才裝進金融,一旦陷入為“中心”而“中心”,就可能把金融中心的目的異化成手段,這一本末倒置將讓國際金融中心流于形式,聚而不集,因而上海建設國際金融中心的關鍵就在于抓住金融的本質。此輪金融危機對金融異化的圍剿,對混業投機的清算,將讓金融業回歸為實體經濟服務的內核,企業也才能專注實業,并自主自發打通企業間融通資金的渠道,從而開啟非典型投融資市場的繁榮。
總之,上海建設國際金融中心既是一個構建經典國際金融中心的過程,更是投融資無邊界、無形態,企業自我主宰命運的時代。作為市場化改革的“超越之行”,上海國際金融中心的戰略意義將超越當年的浦東開發帶來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