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把夢想干掉

“《蝸居》火了，我當時非常得意。有一次在飛機上聽到旁邊有人在談論《蝸居》，我真想站起來像芙蓉姐姐那樣，擺出一個經典的S形，說：‘我就是六六！’”

令她氣惱的是，“咱也躋身名流了”這么明顯的現象，她那些姐妹死黨竟沒有一個人意識到，總當她還是那個在新加坡住經濟適用房，在偉大祖國無房無車，沒事就愛趴在網上看八卦的家庭婦女。

《收獲》雜志的約稿電話撫慰了她受傷的心靈。編輯對她說，在《收獲》上發表文章往往是一個作家步入創作巔峰期的標志。她甚感快慰，因為雖然接連寫了《王貴與安娜》、《雙面膠》、《蝸居》3部小說，部部都很火，“但我從來不認為我能算個作家，也就是一個走紅的網絡寫手吧！”

不過，“被認可”的喜悅迅即又被兒子擊碎：“媽媽，你整天躺在床上，怎么能算‘坐家’，你是‘躺家’才對！”網的興起、洗牌同步，“小網站倒了無數，倒一個我換一個地方，哈哈……”2003年，她的第一部網絡中篇小說《王貴與安娜》完成，有拍磚的，有叫好的，一時熱鬧非常。

有粉絲給她來信：“六六，你會成為本世紀最好的作家！”她心想：“我沒瘋，這人倒先瘋了。”她壯著膽子把稿子投給《收獲》雜志，人家給退回來了：“稿子不錯，可我們下期有王朔的一個稿子排著呢！”

有出版社答應給她出版，版稅只有萬把塊錢，她的閨蜜比她還激動：“出出出，不給錢也出。你也不想想，你以后還能寫出這么長的東西嗎？沒準兒這一輩子就出這么一本書呢！”

她真沒想到自己一個玩票的，后來還能寫出《雙面膠》和《蝸居》，更沒想到會辭掉教職，成為職業作家。

寫著寫著，無數小網站垮了

1999年9月，六六還叫張辛。在國內做了4年多房地產買賣的她來到新加坡，陪伴在新加坡國立大學攻讀博士的先生。她是大專學歷，一開始連就業證都申請不到，“想申請讀書也申請不到，所有新移民可以走的路全部被堵死”。

半年后，她得到了在幼兒園教中文的職位，除此之外，她還擔任好幾個孩子的家教。早上七八點她去幼兒園工作，下午去中文學校教課，晚上10點才回家，洗完澡坐在電腦前，點開幾個熟悉的中文網站，看熱鬧、發帖子，一直干到凌晨三四點。她的網名叫“少婦六六”，“少婦閑來無事，網上遛遛”的意思，后來索性改為“六六”，意為“風順、水順、六六大順”。

當時她認為新加坡是文化沙漠，看不到什么好的文字，就自己寫一些七八百字的小文章。“我一打開Word文檔就不會寫小說了。我只能在論壇上發帖子，還得有人不斷地回，否則就寫不下去。我不像大多數作家，需要醞釀推敲，我就得一邊寫，一邊聽下面有人使勁拍巴掌，砸磚也行。沒辦法，不是科班出身，草臺班子習氣嚴重。”她說。

如此寫了四五年，正好與互聯

“觀眾比較純潔，我感到很抱歉”

《蝸居》大熱，六六聲名大噪的同時，也收到了一些況味復雜的“副產品”。

電視劇原本以“房奴”和“反腐”為切入點，但觀眾顯然對大奶與小三斗法更感興趣，甚至有大量女性觀眾迷上“宋思明”。六六因此被扣上“美化貪官”、“美化婚外戀”兩大罪名。

2009年11月15日，一個名為《天雷滾滾，史上臺詞最淫蕩的電視劇〈蝸居〉》的帖子出現在天涯社區“娛樂八卦”論壇里。樓主“花癡小馬甲”將電視劇里貪官和二奶調情的“露骨”對白一一截屏，3日內點擊率高達 11萬多人次，回帖3000多個。

“觀眾比較純潔，我感到很抱歉。我寫的電視劇不是兒童劇，如果我寫的是兒童劇，我會非常注意。但我寫的是現實題材的電視劇，我的描述只是還原生活。”六六說。

不同的讀者，對小說會有不同的解讀。《雙面膠》出來后，不少女性讀者說自己在麗鵑身上找到了影子，讀完小說，就明白該怎么做了。這話讓六六聽著膽戰心驚，不曉得她們到底領會了什么。而不少男性朋友對小說的結局很不滿，把它列為恐怖小說，認為有破壞家庭和諧的嫌疑。

“《蝸居》這個故事里有我理解的生活。很多人希望我能改寫故事的結尾，別弄得那么慘，說宋思明和郭海藻是真愛。我聽到這樣的聲音，忍不住內心冷笑。什么是真愛？真愛就是，當你刨去衣服首飾房屋等一切的時候，你依舊會選擇的情感。海藻會這樣對待宋思明嗎？你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不會。”

在六六看來，人生其實是一個太極圓，一半圓一半缺。她個人認為，人生沒有捷徑可走。你20多歲有體力的時候不去拼搏，到 40多歲怎么拼？現在很多女孩子很現實，想有房有車，但把愛情限定在這些條件里，愛情就狹隘很多。

隨后，六六整容潛逃、逃避欠款等各種傳聞也不脛而走，她一度謝絕所有媒體的采訪。

誰都知道這是假的，假到不堪一擊，還非要讓她來證實。伏爾泰說，沒有所謂的命運，命運不過是考驗、懲罰和補償。所以，她覺得這就是她應得的考驗。止,一直堅持這個立場。我不接寫劇本的活兒，也不寫雜志專欄，不給報紙長期供稿，因為做不了命題作文。我要做到每一篇文字都是言由心生。我打算就這樣慢慢寫下去。”她說。

作家不是可以終生從事的職業，老了可能就抓不住流行色了。她沒有寫作規劃，如果文字還有人欣賞，她就寫。

“大家對我期待不要太高，我沒有勇攀高峰的決心，老想下一部小說一定要超過前一部。如果大家都和我一樣期待不高，房價就不會這么高了。”

“大家對我期待不要太高”

六六以“慢工出細活”和“不應酬”兩大基本原則行走江湖，成名之后，每年出去吃應酬飯的次數“不超過10次”。新書雜文集《妄談與瘋話》發售，她承諾給出版方的宣傳時間只有兩天，過時不候。

1995年之前，她在學校讀書時，就開始搗騰房地產銷售。也就是說，1999年之前，她在耗費生命做不喜歡的事情。她喝酒，陪人吃飯聊天，拿下單子，處理各種人際關系。她學會了打麻將，歌唱得也不錯，當時流行的，沒她不會的。

現在，寫作是她的職業。“你們愛看我的文字就好，不要看那個下蛋的雞。”她說，如果想盡情欣賞她的文字，就給她空間去生活、感受和沉淀，而不是吃不著邊的飯，喝不著邊的酒，聊不靠譜的人。

至今，她也沒有改變在網上寫東西的習慣。

“有故事想講”是她創作的原動力。《蝸居》出來后，她以為再沒什么可寫的了，沒想到其后一年半里，自己生病，老媽生病，天天泡在醫院，忽然想寫本講醫患關系的小說。有人說，哎呀，你真是會抓大熱點啊。她只能笑笑，說自己就生活在這水深火熱里。

其他作家為什么不寫呢？她也不知道，可能人家生活都改善了吧，都住上豪宅、過上看病不用排隊的好日子了吧！至于她，租住在上海一個30平方米的小屋里，出門擠公交，看病排長隊，兒子在上海上不了好的公立幼兒園，只能回新加坡去。

她出書的過程總是非常漫長。《蝸居》是2006年底截稿的，2007年底出版；2003年寫的《王貴與安娜》，2008年電視劇才出來。《天堂電影院》里有句話說得好：好東西值得等待。一個擺脫了生活壓力的人，應該踏實做點事。

“我不在意外界對我的評價。我想寫我感興趣的作品，到現在為

六六語錄：

1.朋友嘆息，你的字，終于流俗了。我是看著你從《王貴與安娜》到現在的。我說，這就對了，我終于，也主流了。

2.婚姻承載不起浪漫與幻想，它就是個事務性的工作……耐心和涵養要比激情、愛情重要得多。

3.最穩定的家庭模式應該是男的沒錢、女的難看。

4.大奶吧，就是梳打餅干，家里的儲備糧，只在緊急時刻才咬上一口。

二奶吧，就是搖頭丸，吃的時候渾身舒爽，吃完以后嘔吐流鼻涕難受。

5.男花瓶比女花瓶還要命。女花瓶還能賣個好價，男花瓶若不幸沒傍上闊太，在家就成雞肋，外人看著葷，自己卻下不了口。

6.這個社會上只有兩類人冒死闖紅燈：一類是社會的最底層，對他們而言時間就是金錢，多一分鐘就多一毛錢，這叫被逼死；另一類就是各種非正常牌照顏色的車及超級豪華車，這類人叫自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