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洪成 寇文亮
(河北大學教育學院 河北 保定 071002)
清末首任學部尚書榮慶的教育活動及其教育思想初探*
吳洪成 寇文亮
(河北大學教育學院 河北 保定 071002)
榮慶從1905年被任命為清末首任學部尚書后,積極領導并參與“新教育”運動,對近代教育制度的建立起到了積極的促進作用。榮慶的教育思想主要源于其教育改革活動,同時也對清末的“新教育”實踐起到了理論支撐作用。
清末;榮慶;教育活動;教育思想
榮慶(1859~1917年),字華卿,號實夫,蒙古正黃旗人,出生于四川省重慶府(今重慶市)。清光緒五年(1879年)中舉人,1886年中進士,以翰林院編修充鑲藍旗管學官,累遷至侍讀學士、鴻臚寺卿、通政司副使。1889年授山東學政,1902年升刑部尚書,1903年為京師大學堂管學大臣(后改為學務大臣),奉命會同張之洞、張百熙重新厘定《欽定學堂章程》。曾充會試副考官、經濟特科閱卷大臣,旋調任禮部尚書,復調任戶部,進而為軍機大臣、政務大臣。1905年學部成立,為首任尚書,總理興學育才所有事務,同年領協辦大學士銜。1909年復調任禮部尚書,1911年任弼德院副院長,繼而為顧問大臣,德宗實錄館總裁。次年宣統帝下野后,避居田間,不久病逝,享年68歲。
榮慶作為教育行政官員,其在清末教育改革方面的歷史地位主要通過參與主持的一系列教育改革活動得以確立,并對教育制度的改革及學制的制定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具體表現在以下四個方面。
光緒二十九年十二月(1904年1月),榮慶與張百熙、張之洞合奏《重訂學堂章程折》,揭開了清末制定“新學制”的高潮。張百熙、榮慶曾在1903年6月27日上折,奏請添派張之洞一同改訂學堂章程,得到清廷的批準,上諭:“著即派張之洞會同張百熙、榮慶將現辦大學堂章程一切事宜,再行切實商訂,并將各省學堂章程,一律厘定,詳悉具奏,務期推行無弊,造就通才,俾朝廷收得人之效,是為至要”。①是年底,榮慶、張百熙等聯名將《學務綱要》等17份章程呈奉清廷,諭令批準頒行,此即為《奏定學堂章程》或稱“癸卯學制”,“癸卯學制”分3段7級,整個學制年限長達29~30年。
第一階段為初等教育,分設3段,其中蒙養院采取“蒙養家教合一之宗旨”,旨在以蒙養院輔助家庭教育,女學專為保育教導3~7歲兒童,年限計4年,每日不得超過4小時。在《奏定學堂章程》頒布后,各省市相繼開辦了學齡前兒童的教育機構。據袁希濤《五十年來中國之初等教育》的統計,清末全國幼稚生的數目如表1所示:

表1 清末全國幼稚生人數表
初等小學堂招收7歲以上的兒童入學,以5年為限,12歲入高等小學堂,修業4年。學部成立兩年后的1907年,又頒布了《女子小學堂章程》,將女子小學堂分為初、高兩級,修業年限各4年,男女小學分別設立,不得混合。此外,于是年頒布的《變通初等小學堂章程》又將初等小學分為三種:5年完全科,4年簡易科及3年簡易科。同年11月,學部又頒布了《簡易識字學塾章程》,為年長失學及貧寒子弟無力就學者設立“簡易識字學塾”。
第二階段為中等教育,設中等學堂1級,16歲入學,修業5年,施以較深的普通教育,以升學和就業的雙重目標作為設學宗旨,中等學堂學習科目有12種,并分官立、公立、私立三類。1910年,學部又仿德國學制,實行中學文、實分科制,文科重經學,實科重工藝。
第三階段為高等教育,分設3級:高等學堂(設于省城)或大學預科(設于京師),修業3年,“以教大學預科為宗旨”。高等學堂分為3類:第一類學科為預備入經學科、政法科、文學科、商科等大學者治之;第二類學科為預備入格致科、工科、農科大學者治之;第三類學科為預備入醫科大學者治之。大學堂以“端正趨向,造就通才為宗旨”。②總計設有經學、政治、文學、格致、農、工、商、醫等8類學科。在學習年限設定上,除政法科和醫科為4年外,其余均為3年。通儒院為學術研究機構,學習年限5年。根據1909年的統計,清末全國官立高等學堂設置的情況如表2所示:

表2 1909年全國官立高等學堂設置情況表
由表2可知,官立高等學堂中法科學生占一半以上。學制系統的橫向(旁系)方面,設有實業學堂和師范學堂。
實業學堂分初等、中等和高等3級。初等實業學堂與高等小學堂平行,分設3類。各類初等實業學堂招收13歲以上畢業于初等小學堂者。另設有實業補習普通學堂,招收初等小學堂畢業生,3年畢業。中等實業學堂與中等學堂平行,分設中等農業學堂、中等工業學堂、中等商業學堂、中等商船學堂等4類。高等實業學堂與高等學堂平行,分設農、工、商、商船4類。另設有實業教員講習所,招收中學堂或初級師范學堂畢業生,以教成各實業學堂及實業補習普通學堂、藝徒學堂之教員為宗旨,分設農業、商業、工業教員講習所3種,學習年限2~3年。
師范學堂分設初級師范學堂和優級師范學堂。初級師范學堂與中學堂平行,以“講明教授管理之法為宗旨”,修業5年,派充到高等小學堂及初等小學堂擔任教員。在招生體制上遵循了“初創時,各學未齊,暫時應就現有之貢廩增附生及文理優長之監生內考取”。③優級師范學堂與高等學堂平行,以“造就初級師范學堂及中學堂之教員管理員為宗旨”。優級師范學堂的學科分為3級:公共科,1年畢業;分類科,3年畢業;譯學館,5年畢業。此外,學部于1907年頒布的《女子師范學堂章程》和《女子小學堂章程》拉開了中國女子教育的序幕,從此中國的女子教育開始在學制中占有一席之地。據統計,至1909年,清政府共設立師范學校415所,學生共計28572人。
總之,“癸卯學制”是中國近代教育史上第一個正式頒布并施行的學制。作為清末推行的“新教育”的藍圖,此學制規定了各級各類學堂在學校體系中的地位和作用,使散在全國各地的學堂統一成為一個整體,并以法令形式規定了普及義務教育的年限,還引進了西方近代科學知識內容,同時將實業教育和師范教育組成與普通教育并行的三大體系,使中國教育更接近于現代化的要求?!肮锩畬W制”具有教育革新的重大歷史意義,為中國近現代學制的建立與完善奠定了基石。盡管《奏定學堂章程》并非由榮慶一人獨立完成,但榮慶對于這一學制的正式頒布并施行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這一點從張百熙所擬“壬寅學制”被廢止的內在原因中不難看出,并且有專家學者對此作了考訂:“義和團運動后,清政府深感傷痛,力求改革,實施新政,召張百熙詣行在,張百熙慷慨陳時事,力請興學,遂命為管學大臣。張百熙上任后即主持制定《欽定學堂章程》,經管學京師大學堂,招海內名流任大學堂各職。因其起用新人,推行新學,為舊人所恨,大學堂遭誹謗,張百熙遭誣陷。御史王某密奏言:本朝管制皆一滿一漢,故相維不敝,今大學僅一漢大臣,至成弊,請增設滿大臣主其事。于是,增命榮慶為管學大臣”。④最終由榮慶、張百熙、張之洞三人協同制定完成“癸卯學制”。
在清末學部存續的短暫歷史中,榮慶任尚書的時間最長(1905年11月~1910年2月),張之洞受命管理學部之前,榮慶一直掌管該部大權。盡管學部的誕生幾經周折,主持人選因輿論的推波助瀾而至沸沸揚揚,但榮慶被任命為學部尚書絕非偶然,顯然是清政府深思熟慮后做出的抉擇。
作為中央教育行政主管,榮慶對學務方面知識的相對欠缺主要是通過用人得到補償。學部建立初期,從中央到地方教育行政體系卓有成效的建置,很大程度上依賴于從各地調入的人員,這些人員多是教育界的知名人士,其中既有嚴修、羅振玉、林灝深等舊學素養深厚,且曾到國外考察近代教育并有興辦新式學堂經歷的官紳,也有路孝植、范源濂這樣的歸國留學生。最難得的是,在清廷黨禁的背景下,學部受張百熙用人方針的余波影響,在初期奏調的人員中,仍有一些是戊戌黨案中被牽連的維新人士,學部也因此成為他們東山再起、施展政治理想和報國志向的舞臺,如張元濟在學部的短短數月中,給堂官提出了大量書面建議。另外,學部還分別從直隸、湖北、四川、江蘇等興學成效比較卓著的地區抽調了為數不少的干才,如陳毅、陳曾壽、羅振玉、宗樹楠、劉寶和、蔣廷楷、高步瀛等,他們對新式教育理論有所接觸了解,又有一定的教育行政管理經驗,這些人雖然閱歷與認識不同,對外來經驗的取舍也各有側重,但在討論和研究具體問題時,均向榮慶等人提供了相當內行的意見。
對于學部重大問題的決策,一般由堂官(堂憲)會議討論決定。開始時,與會者除學部尚書、侍郎、左右丞外,還包括左右參議和參事官,每星期開例會一次。其余則因事而隨時召開臨時會議。⑤學部左右參議之設仿古制設言官,以建言為責,為學部提供決策參考,而與執行無關,其下又設4名參事官,采用日本文部省建制。這種中外合璧的管理模式為清末“新政”時期的特色,也是新舊過渡的表征。
學部成立的頭兩年,在榮慶和嚴修的主持下,主要辦成了以下幾件大事:(1)建立從中央到地方與《奏定學堂章程》相配套的教育行政體系。包括學部官制、各省提學使司與學務公所、各府廳州縣勸學所的設置及人員配備,合并國子監,劃清學部與禮部之間的辦事權限。(2)建立上下溝通的信息渠道。即派遣學部視學官到各省視察,了解各地學務情形,編輯發行《學部官報》,定期刊布有關章程、法令、批稟,反映教育動態,報道各國教育發展狀況,探討教育理論。(3)根據社會發展需要調整學科布局,興辦師范教育和各種實業學堂,添設法政學堂。(4)針對留日學生過多、程度較差的情況,學部積極整頓與加強留學管理,對派遣留學生實行資格限制,頒布《考驗留學畢業生章程》,擬定管理游學日本學生章程40條,奏設游日學生監督處,議定游學歐美費用數目,調整平衡派遣國別,且規定官費游學生畢業回國后須充當專門教員5年。(5)審定初等小學教科書,統一小學教材,頒布教科書審定辦法。(6)興辦女學,議定女學教育章程,初步承認女性受教育的權利。
榮慶主管學部期間,調整、改革教育的內容十分廣泛,關系教育體制、管理及學科專業內容等諸多方面,足見其在近代教育新舊轉型期間的重要作用及所處的歷史地位。
1904年1月13日,清廷改管學大臣為學務大臣,并增派孫家鼐為領班學務大臣,榮慶不久便與張百熙、張之洞聯名奏陳《奏請遞減科舉注重學堂折》,詳細擬定了遞減科舉直到廢除科舉的辦法?!白嘧h”提出:“凡科舉之所講習者,學堂無不優為。學堂之所兼通者,科舉所未備。是則取材于科舉,不如取材于學堂彰彰明矣?!部婆e掄才之法,皆已括諸學堂獎勵之中。然則并非廢罷科舉,實乃將科舉學堂合并為一而已”。并且指出:“議者或慮停罷科舉,專重學堂,則士人競談西學,中學將無人肯講。茲臣等現擬各學堂課程,于中學尤為注重。凡中國向有之經學、史學、文學、理學,無不包舉靡遺”。⑥“奏議”還認為:就事理而論,必須科舉立時停罷,學堂辦法方有起色,學堂經費方可設籌。唯此時各省學堂尚未能遍設,從前大小各種學堂,尚未定有詳細完備章程。因而建議將科舉舊章量變通“鄉會試中額,請從下屆丙午科起,每科分減中額三分之一,俟末一科學額減盡以后,即停止鄉會試。學政歲科額,請于鄉試兩科年限內分兩歲考,兩科考四次分減,每一次減學額四分之一,俟末一次學額減盡,即行停止學政歲科試,以后生員即盡出于學堂”?!翱婆e既議停減,舊日舉貢生員,年在三十歲以下者,皆可令入學堂肄業。三十歲以上至五十歲者,可入師范學堂之簡易科”。⑦同日,清政府批準了這個“奏議”,命令自丙午(1906年)科始,將會試中額及各省學額按照所陳逐科遞減,俟各省學堂辦齊,再將科舉學額分別停止,歸學堂考取。保守因循的末代封建政府,由于受到各方面壓力,不得不于是年9月2日頒發《上諭》,詔準所有鄉會試一律停止,各省歲科考試亦即停止。并令學務大臣迅速頒發各種教科書,責成各省督撫實力通籌,嚴飭府廳州縣于鄉域各處遍設小學堂,并“慎選師資,廣開民智”。⑧這樣,從隋煬帝大業二年(605年)開始的科舉制度,在中國實行了1300年后終于廢止。
1906年,在首任學部尚書榮慶的主持并倡導下,學部公布了《教育會章程》,規定各省和府、廳、州、縣都可以設立“教育會”,作為各級教育行政機構的襄助機關——“期于輔助教育行政,圖教育之普及,應與學務公所及勸學所聯絡一氣”。⑨其目的是對全國各地教育界人士所組織的各種教育會加以限制“整齊而劃一之”,同時也是為了加強對新教育的研究與協調,開始有組織地對新學堂的教師及傳統私塾的蒙師加以必要的培訓,部分發揮了當今教育研究與教師培訓機構的職能。表3所示為全國部分省教育會成立情況:

表3 全國部分省教育會成立情況表
1906年6月,學部又奏定《教育會章程》,共十五條,進一步對教育會的宗旨、設立及名稱、總會與分會的關系、會員資格與職務、會務等做出了相應規定,并把民間的教育團體納入國家教育管理的系列。同時,學部還通過制定相應的法規,強化對教育會的管理,使教育行政機關的管理功能得以進一步延伸。
榮慶的角色主要是一位教育行政官員,并不是一位專職教育家,但是在他參與的一系列教育方面的改革活動以及制定教育法規章程的過程中,能夠體現出他的教育思想,具體表現在以下四個方面。
普通教育觀 榮慶對普通教育的主張集中在他與張百熙等人制定的教育法規章程——“癸卯學制”及《學務綱要》中?!肮锩畬W制”和《學務綱要》確立了各級各類學堂的辦學宗旨、修業年限、入學條件、課程設置及相互銜接關系;規定了各級各類學堂在學校體系中的地位和作用,使散在全國各地的學堂統一成為一個整體;首次以法令形式規定了普及義務教育的年限;在教學內容上,儒家經學所占的比例逐漸減少,尤其在蒙學教育中以“游戲、歌謠、談話和手技”為主要教育內容,并且大量引進西方現代科學知識內容;在教學方法上,提倡講授與討論的方法,主張采用啟發式教學,注重學生的身心共同發展,并且反對體罰等。所有這些都促進了清末學校數量上的發展和質量上的提高,從而為近現代教育的發展,尤其是教學改革奠定了基礎。
教師教育觀 普通教育與教師教育是互相聯系的,前者是后者的基礎,而后者是前者的保障。“癸卯學制”把師范學堂分為初級師范學堂和優級師范學堂兩類,目的在于發展普通教育,開發民智,并且在《奏定初級師范學堂章程》、《奏定優級師范學堂章程》中對師范學堂的學習年限、課程和生源等作出了詳盡的規定。此外,在正規的兩級學堂之外,開辦了簡易師范科、師范傳習所,對一些有一定教學經驗的鄉村塾師,經過省城初級師范學堂簡易科的短期培訓,在畢業后給以準充副教員之憑照,有助于在各鄉村市鎮開設小學。“師范學堂,意在使全國中小學堂各有師資,此為各項學堂之本源,興學入手之第一義”。⑩且師資為辦學第一要素,因此,榮慶極力倡導興辦師范學堂,注重培養師資。
留學教育觀 在榮慶的教育思想中,留學教育居有一定的地位。尤其在甲午戰爭失敗后,朝野開明人士警覺地認識到日本自明治維新以后,因推行西化教育改革,正由弱變強。此時,清政府逐漸意識到留學教育的重要性,認為留學教育是培養人才的最佳途徑,同時也為了抵御西方列強的瓜分,開始大膽任用學有所成的留學生,大力發展留學教育事業。據記載,當時留學生在日本學習的情況是:“習速成者居百分之六十,習普通者居百分之三十,中途輟學輾轉無成者居百分之五六,入高等專門者百分之三四,入大學者僅百分之一而已”。(11)到1907年,留日學生人數竟達到一萬兩千余人。另外,留學教育的范圍也不斷擴大,從最初的語言文字、軍事等領域擴大到礦冶、鐵路、工匠、師范等各方面。同時,留學教育也暴露出諸多問題,1906年,學部所擬定的《管理日本留學章程》中有下列記載:“游學日本各生以無人稽查之故,所入之校視如傳舍;認定學科,壹為遷移,甚或但往應考,而平日潛行回國;借抄講義,而本人并不上堂”。(12)針對當時出洋學生流弊甚多、學生身在國外而中國法令難以施行的情況,榮慶主張:“惟必須中國于安分用功學成回國之學生,予以確實獎勵,使各學生有歆慕之心;并使彼國學堂確見中國有勸學求才之實意,始于不安分學生有助我約束之法”。(13)該奏折中對留學生的諸多約束,在一定程度上使留學教育更加規范化,同時對留學生留學質量的提高也起到了積極的作用。值得注意的是,清末還特別為王公貴族制定了專門的留學章程,這種為特權階級所辦理的教育雖然時間維系很短,但達官顯要的子弟出國留學的機會還是比較多的,從而也體現出留學教育的不公平。然而從另一個角度也可以看出,清王朝對西學的重視已經滲透到其專制統治內部,在當時具有加強西化改革與進入國際舞臺的意義。
“中體西用”的教育觀 1906年,在清末首次建立的全國最高教育行政機構——學部成立后一年,榮慶與張百熙、張之洞呈遞了在中國近代教育史上頗具深遠影響的 《奏請宣示教育宗旨折》。這項宗旨明顯地反映了當時半殖民地、半封建教育的一項主要方針——“中學為體,西學為用”。中學“以忠孝為本,以中國經世之學為基”;西學以“知識、藝能”為主,以培養為維護氣息奄奄的封建專制統治服務的“通才”為目的。為此,他們聯名提出:“今中國振興學務,固宜注重普通之學,令全國之民,無人不學,尤以明定宗旨,宣示天下,為握要之圖”,并以“忠君、尊孔、尚公、尚武、尚實”為宗旨?!吧泄?、尚武、尚實”的提出,第一次將道德教育、軍國民教育及實用教育三者連在一起,是對中國教育思想和教育實踐的大膽革新。榮慶在奏折中闡明了上述五端內容的重要性,他認為:“忠君”、“尊孔”是“中國政教之所固有,而亟宜發明以距異說者”,此二者要“以中學為體”;至于“尚公”、“尚武”、“尚實”,乃是“中國民質之所最缺,而亟宜針砭以圖振起者”,(14)要“以西學為用”。由此可見,五條十字的教育宗旨仍是“中體西用”論精神的體現。雖然仍在強調“忠君”、“尊孔”,其體未變,但增添了“尚公”、“尚武”、“尚實”,在運用上有了西方新教育的內容。這一教育宗旨的性質已不再是封建專制主義的教育,而是具有了近現代教育的思想因素。因此,各級各類學堂辦學有了明確的教育目標導向,即在上述總體教育宗旨的指導下,對各級各類學堂培養何種規格的人才提出了具體要求。
1903年,榮慶被任命為管學大臣后,奉命會同張之洞、張百熙重新厘定了《欽定學堂章程》。盡管榮慶此時是作為滿族大員中穩健派的代表參與到清末的“新教育”改革中,但他一生歷任教育行政要員,對一些重要教育制度的革新起到了積極的促進作用。
在學校體系方面,榮慶會同張百熙等厘定的《奏定學堂章程》規定了各級各類學堂在學校體系中的地位和作用,是中國近代第一個較為完備的并以教育法令形式正式公布和推行的學制,標志著中國封建傳統學校教育的結束和近代化學校教育的開始,標志著中國的教育開始與世界近代教育接軌,為“新教育”在中國的進一步發展奠定了基礎。他還積極參與制定了廢除科舉的各項措施,促成了科舉制度的終結,這是中國教育史上的一件大事,并以此為分水嶺,將封建時代的舊教育制度與近代化的“新教育”制度在人才選拔形式上區分開來。從此,西方近代工業化條件下的近代教育制度,在清末取徑日本移植到了中國,從法律地位上正式確立了近代教育的西化模式。
在教育宗旨的厘定方面,榮慶力主“中體西用”的教育文化方針,主張中西、新舊之間進行調合,并對各級各類學堂的人才培養規格、入學條件、學校年限、教學內容、教室管理和組織形式等做出了詳細規定,從宏觀上加強了對全國各級各類學堂的統一管理。
在留學方面,榮慶參與制定了留學章程,一方面鼓勵勤學之士參與游學,促進了文化的中西交流與融合;另一方面對當時盛行的留學教育進行了規范,算得上是一個比較完整的留學教育管理制度的雛形,對于今天的留學生,尤其是公派留學生管理也頗具借鑒意義。
榮慶作為滿族人,非常注重對王公貴族人才的培養及對王公貴族考風考紀的整頓,并多次奏請清政府中樞層加強對滿族官員的教育,建議閣部對所屬滿族官員嚴加考試,并分設各館課之:一為掌故之學,二為吏治之學,三為時務之學,尤以列祖列圣的訓諭要旨作為居官立身之本。由此可見,在榮慶的教育思想中仍具有強烈的封建貴族教育的取向及維護封建特權階層利益的保守立場。
注釋:
①朱有瓛:《中國近代學制史料第二輯(上冊)》,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87年版,第72頁
②舒新城:《中國近代教育史資料(中冊)》,人民教育出版社1981年版,第572頁
③舒新城:《中國近代教育史資料(中冊)》,人民教育出版社1981年版,第679頁
④朱有瓛:《中國近代學制史料第二輯(上冊)》,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87年版,第71頁
⑤羅振玉:《貞松老人遺稿·集寥編 (甲集)》,辛巳秋印行本,第20-21頁
⑥朱有瓛:《中國近代學制史料第二輯(上冊)》,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87年版,第107頁
⑦朱有瓛:《中國近代學制史料第二輯(上冊)》,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87年版,第107-108頁
⑧朱有瓛:《中國近代學制史料第二輯(上冊)》,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87年版,第114頁
⑨舒新城:《中國近代教育史資料(上冊)》,人民教育出版社1981年版,第358頁
⑩朱有瓛:《中國近代學制史料第二輯(上冊)》,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87年版,第80頁
(11)陳景磐:《中國近代教育史(第三版)》,人民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第230頁
(12)陳景磐:《中國近代教育史(第三版)》,人民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第232頁
(13)楊際賢,李正心:《中華百位教育家思想精粹》,中國盲文出版社2000年版,第90頁
(14)陳學恂:《中國近代教育史教學參考資料(上冊)》,人民教育出版社1986年版,第564-565頁
(本欄責任編輯:王恒)
G718
A
1672-5727(2010)11-0156-04
吳洪成(1963—),男,浙江金華人,博士,河北大學教育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教育史與教育學原理。
寇文亮(1983—),女,河北石家莊人,河北大學教育學院教育學原理專業2008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教育學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