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特·達德利能否重塑BP？

編譯 · 許玫

財智人物

羅伯特·達德利能否重塑BP？

編譯 · 許玫

他將是BP歷史上第一位美國裔CEO，

他的身上有著慎重的風格和技術派的作風。他看上去像是為BP“量身定制”的領導人，

但他將擔負的使命相當艱巨

由于舉世矚目的“墨西哥灣漏油事件”的影響，今年7月27日，英國石油公司（BP）被迫宣布，從10月1日起，美國人羅伯特·達德利將接替托尼·海沃德出任公司首席執行官。對于這次CEO的更換，BP總裁思文凱（Carl-Henric Svanberg）表示：“董事會對于失去一位過去3年里帶領公司取得成功的CEO深表遺憾?！?/p>

繼任者羅伯特·達德利是誰？他是否能處理好BP與美國政府和海灣地區國家之間的紛亂？答案將在未來的幾個月內見分曉。

溫和的外表，鋼鐵的意志

54歲的達德利出生在紐約昆斯區的一個海軍基地。他的父親是海軍的一名物理學家。達德利年幼時，全家搬到了密西西比州的哈蒂斯堡。達德利曾在墨西哥灣的比洛克西和格爾夫波特度過了美好的童年時光。恐怕這段經歷，是他能被BP委以重任的原因之一。

達德利曾說：“我所有的童年記憶都來自于那里，我喜歡在那里游泳和釣魚”。為此，達德利才能深切體會到事故發生后當地人的憤怒。

達德利14歲時，全家搬到了芝加哥。他原本想和父親一樣加入安納波利斯海軍學院，但由于肩傷需要做手術而不得不放棄。

一位美國人放在首席執行官的位置上，尤其是一個來自墨西哥灣地區的人，無疑有助于BP更好地面對眼前的公關“噩夢”

從伊利諾伊大學化學工程系畢業后，達德利又在南衛理公會大學獲得了MBA。1979年，達德利與芝加哥的Amoco公司簽約，成了一名化學工程師。

1998年，Amoco被并入BP。時任Amoco總裁的拉里·福勒向BP推薦了200名經理人，其中，主要是達德利。后來Amoco公司的經理人幾乎都沒有得到新東家的重用，但只有達德利成為例外，BP 原CEO布朗指定他做行政助理。2009年，達德利進入了BP董事會。

達德利曾在各種艱苦的條件下工作過。要知道，石油工作從來都要在很艱苦的地帶，如海平面一英里以下進行的。在此期間，達德利的足跡遍布中國南海、安哥拉、阿爾及利亞和埃及等。達德利曾供職于BP的各個分公司，從事過太陽能、風能和氫能等各方面業務，并擔任BP在俄羅斯的合資企業TNK-BP的負責人。

TNK-BP是2003年BP與俄羅斯財團合資成立的企業，到了2008年，俄羅斯股東想盡辦法要擠壓BP對公司的影響力。每周的董事會議幾乎變成俄羅斯股東與達德利的辯論會。他們指責達德利只按照BP的利益來經營。達德利甚至不得不懷揣幾部手機，以便到辦公室外開電話會議，生怕被竊聽器監控。最終因簽證問題，他被迫離開了俄羅斯。

TNK-BP的同事如此評價達德利：他溫和的外表下有著鋼鐵般的意志——曾被莫斯科當局盤問了6個小時還鎮定自若?！秶H石油日報》曾形容他是“爭奪TNK-BP控制權中，地位最高的犧牲品”。

現在的達德利再次處在風口浪尖之上。作為BP最新派出處理墨西哥灣漏油事件的負責人，他的新角色是實現總裁思文凱的使命。

在媒體采訪時，達德利表示，7月份施加的“大蓋帽”將阻止漏油的繼續滲出，此次事故將迫使石油界發生改變，重新考慮如何確保深水操作時的安全。他說，“這不單給BP敲響了警鐘，也為整個石油和天然氣產業敲響了警鐘?！?/p>

達德利的言辭一向比較謹慎——這很重要，因為BP在公眾形象和法律爭端上都有問題，而采取不同的方法可能就有所不同。公眾形象方面應該更為直率，而法律問題方面則要更為慎重。

在接受NBC采訪時，達德利說：“我們理解公眾的憤怒，尤其是那些生活遭受影響的人。”但5月在ABC的采訪中，達德利表示，BP在安全問題上“抄近路”是不實的說法。達德利還盡量避免海沃德說出“回歸自己的生活”這樣失態的話。至少他會仔細考慮在公眾面前的言辭是否會影響到BP。

其實，現在的達德利還不是CEO。海沃德目前仍在CEO的職位上，海沃德在董事會的位置也將一直延續到今年11月30日。不過，海沃德因海灣事故處理不力而被降級，又在與白宮的會談中表現欠佳，這些注定倒霉的海沃德遲早要“下課”。

BP給海沃德開出的“安慰獎”是讓他在離開首席執行官一職時，仍能領取一年的薪水——160萬美元，并在TNK-BP擔任“非執行董事”。但海沃德似乎仍未忘記在公眾面前上演“帽子戲法”，第三次表現了“海沃德主義”的風格。他在一份聲明中說：“作為事故發生時的公司負責人，我總是感到身上責任重大，無論指責我的言論最終是否被確認為謊言?！彼Q丟掉工作是因為“生活不總是公平的”，他在美國“被妖魔化”了。

在BP總部宣布海沃德即將“下課”時，達德利表示，這是“一個艱難的日子”。在BP位于圣詹姆斯廣場的總部里，海沃德面對上百名雇員的掌聲而坐立不安。達德利則顯然因為接替了朋友的位置而心情復雜。不過，他還是小心翼翼地回答了員工們的提問。

本來可以像父親那樣成為一名海軍軍官的達德利，現在被推到了世界上最受煎熬的管理職位上。這對這個外表看上去有些弱的人似乎反差極大。

達德利稀疏的淺褐色頭發和輕柔的口音，都讓人覺得他是一個大好人，但為了捍衛公司，面對那些咄咄逼人的追問，他也會堅決地予以反駁。與達德利接近的人說，這反映出他的真實性格。達德利的一位老同事說：“他的確是一個好人，非常有禮貌，不會表現得像超人一樣驕傲?！盉P原CEO布朗也說，“他是我碰到的最有思考力的人之一。他了被推到前臺的達德利以一種平靜的態度傳達了BP的信號——別擔心，我們會做出補償，不會像海沃德那樣不耐煩。

“量身定制”的CEO？

達德利長期在石油界的工作經驗使他自然而然成為海沃德的繼任者。但也有很多人相信，他登上這一位置的首要原因是他成長于墨西哥海灣地區。將一位美國人放在首席執行官的位置上，尤其是一個來自墨西哥灣地區的人，無疑有助于BP更好地面對眼前的公關“噩夢”，無論是在當地還是在國內。

眼下的BP需要一個不會在公眾面前說錯話的人，不至于讓BP看上去麻木不仁或狂妄自大。BP更需要一個有技巧和人格魅力的人來重塑人們對BP的信任，尤其是那些對BP在美國的業務有著“生殺大權”的決策者。達德利表現出來的正是這樣一種平和與小心翼翼的做派。當然，達德利還有著BP需要的很多素質，能幫助其走出危機。達德利可謂BP歷史上第一位美國裔CEO，他的身上有著慎重的風格和技術派的作風。他看上去像是為BP“量身定制”的領導人，但他的使命相當艱巨。即使永久堵住漏洞的工作獲得了成功，未來幾個月，BP仍需要有人來引導公司對此采取應對措施。這是達德利已經在做的工作。

BP需要有人能領導公司重獲新生。阿格斯研究中心（Argus Research）的分析師菲爾·韋斯（Phil Weiss）說，達德利是一個折衷的人選，既不會像海沃德，又不是一個清理門戶的“外人”。他在Amoco工作的背景或許也有所幫助，因為該公司一直被視作是一個高效低成本的石油生產商。

這些還不足以保證達德利就能夠成功。不過BP總裁思文凱表示，盡管公司內外部都有很多人選，但達德利還是一枝獨秀。他說：“我們非常幸運能有達德利這樣的繼任者。他的職業生涯都奉獻給了美國和海外的石油事業，這證明他在應對最艱難的局勢時是一位堅強的領導人。”

一些投資分析師認為，這一任命預示著BP能從最嚴峻的危急中走出來。休斯頓雷蒙德·詹姆斯（Raymond James）公司的證券分析師帕維爾·莫查諾夫（Pavel Molchanov）撰文稱，“達德利無論從哪方面說都是一個頭腦冷靜的紛爭解決專家，他肯定能避免前任不合時宜的言辭和失態。而且，作為一名美國人，他的任命將有助于減少來自華盛頓的壓力?！焙喍灾?，兩個因素促成了達德利的任命：一，他不是托尼·海沃德；二，他有著美國口音。

艱難的斗爭

有人認為，海沃德的退出是不夠的，BP需要的是“連根帶葉”的徹底改革。而達德利代表著新生力量，他將返回倫敦，而將目前手上的職責交給BP美國分公司的總裁拉馬爾·麥凱。在一份聲明中，達德利表示：“我很榮幸能得到這一職位，以重塑BP的力量和信譽，但此刻形勢并不樂觀。我非常崇敬托尼·海沃德，無論是2007年他就任首席執行官后所作的工作，還是他在墨西哥灣災難面前不遺余力的奉獻。我無法低估未來所要應對的任務，但公司在經濟上很強壯，資產眾多而且擁有業界最好的專業隊伍。我相信，這樣的組合將具有戰略性地將BP帶入復蘇的道路上?！彼€說：“在職位變動之際，我特別希望墨西哥灣地區的人們知道，清理和恢復該地區的承諾不會改變。我會堅守這個承諾?！?/p>

在接受CNBC的采訪時，達德利小心翼翼地傳達出這樣一種信息：他理解公司需要改變，要重新聚焦于生產安全問題，同時也要應對調查者對于發生這一事故的質疑聲。在這個問題上，BP和其他的承包商都可能發揮作用。

在被問到他是否認為公司“抄近路”的做法導致了事故的發生時，達德利斷然予以否認。但批評者認為，“抄近路”正是BP的所做作為。監察組織“Public Citizen”的能源專家泰森·斯洛克姆表示，BP有著“輕率的文化”，達德利不能僅僅做公關方面的提升，像海沃德和其他前任所期望的那樣。

BP是石油界的“大鱷”之一，現在仍是如此。但它不得不出售300億美元的資產來用于補償。達德利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建立起強大的安全生產的企業文化，重新獲得公眾的信任，顯示出公司能在全球范圍內建立起可盈利的伙伴關系。即便公司出售了某些資產，但仍可以與其他大陸的石油公司合作成立新的企業。

達德利承諾將很快對公司進行改革。他說：“這是一z個可怕的悲劇，我們接受了很多教訓，石油界也是如此。毫無疑問，作為一個公司，我們將汲取教訓而做出改變?！彼贑NBC的電視采訪中說：“我們要在高標準上要求自己，我覺得這是因為美國的法律和美國人民對我們的要求很高。對我來說，這很合理，我們將對此做出回應并發生改變?！彼Ｍ鸅P仍然能在美國石油界扮演重要的角色。他說：“我們在墨西哥灣有著非常好的商業前景，我們現在正要實現我們的目標?！?/p>

BP是美國最大的石油和天然氣生產商，其資產中的40%在美國，美國也占據其全球石油和天然氣儲量的1/3。BP在阿拉斯加州和墨西哥灣地區還有很多未開采的地方。但BP很可能丟掉這些巨大的利益。美國國會正在考慮一份提案，禁止將任何新的離岸石油和天然氣業務租給安全記錄不佳的公司。這是針對BP做出的法案。而且，BP與軍方去年簽訂的價值22億美元的燃油合同也可能就此擱淺。如果BP想生存下來并繼續成長，它必須保護這些資產。

達德利說：“我有時候會想，這樣的事件會動搖你的核心和基礎。你會有兩種反應，要么跑掉躲起來，要么站出來改變公司的文化，保證監管和平衡能夠到位，確保事故不再發生。”

今年4月初，沒有人預料到BP會需要一位新的首席執行官。公司每年的盈利超過了200億美元，即便石油價格下降，2009年也掙了166億美元。如今，在7月的董事會會議上，BP宣布第二季度損失了170億美元，另外還需要320億美元來彌補這次災難的損失。未來18個月，BP將出售價值250億至300億美元的財產來堵住缺口。盡管如此，達德利認為，公司仍會增長。他說：“BP的規模雖然變小，但從2500億美元的資產中切下一小塊不會傷筋動骨。公司變小了，盈利仍會增長?！?/p>

達德利希望，5年后當人們回顧這一事件時，會得出結論說，BP在“非常悲慘的事故面前承擔了極大的企業責任?！彼诮邮苊绹襟w電話采訪時說，BP已經快要與奧巴馬政府達成協議，建立一個200億美元的托收賬戶，補償因漏油事件而受到影響的個人與企業。他表示，公司還將單獨設立一個1億美元的基金，補償因6個月停止深水鉆探而蒙受損失的鉆井工人。達德利說，1億美元的基金將由一個尚未命名的慈善會來管理，現在就差界定哪些鉆井工人可以獲得這筆補償。但美國認為1億美元是遠遠不夠的，除了鉆井工人，那些離岸服務業的雇員也遭受了損失。

顯而易見，對于達德利來說，“路漫漫其修遠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