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忠明,錢文榮
(1.中國計量學院,浙江杭州310018;2.浙江大學管理學院農業現代化與農村發展研究中心,浙江杭州310029)
農戶土地經營規模與糧食生產效率關系實證研究
張忠明1,錢文榮2
(1.中國計量學院,浙江杭州310018;2.浙江大學管理學院農業現代化與農村發展研究中心,浙江杭州310029)
研究目的:確定農戶土地經營規模與糧食生產效率之間是否存在顯著關系,如果存在,則是怎樣的一個關系。研究方法:訪談調查法,相關分析法,聚類分析法和DEA分析法——BCC(VRS)。研究結果:農戶土地經營規模與糧食生產效率之間不是簡單的正向或負向的線性關系。研究結論:在一定規模范圍內,農戶糧食生產效率隨土地經營規模的擴大呈現U型曲線的變化規律;過于狹小的土地經營規模使得絕大多數糧農家庭規模報酬遞增顯著,其糧食增產增效具有較強的上升潛能;農戶存在大量的勞動剩余,家庭從事非農產業用工量的適當增加反而對糧食生產效率提高具有一定的促進作用。
土地經營規模;糧食;生產效率;關系
近幾年,在國家對糧農的大力扶持下,中國糧食產量有了穩定增長,但從長期看,糧食數量安全的穩定性并不容樂觀。2003年全國糧食產量大幅下滑,2008年世界糧食危機爆發,再次為中國糧食安全敲響了警鐘。據預測,2030年全國人口將增加到16億[1],這將進一步加劇對糧食的需求。然而,近年來中國耕地資源卻呈現逐年大幅下降的趨勢。針對這一矛盾,眾多專家學者一致認為,要確保國家糧食安全除了要扼制耕地快速減少的趨勢外,還應大力提高糧食的生產效率。但在提高糧食生產效率方面,理論界和實務界對通過土地規模化經營實現效率提高存在較大分歧。有學者認為土地規模化經營不但不會提高糧食的生產效率[2-4],反而會導致產出率的降低[5-6]。有學者認為,規模擴大與提高土地產出率并行不悖[7-8],土地適度規模經營是經濟社會發展的必然趨勢[9-10]。由于各學者的看法與結論不盡一致,因此,有人認為土地規模化經營對糧食生產效率的利弊“尚待權衡”[11]。
針對土地規模化經營能否提高糧食生產效率的爭論,實質上是對中國目前是否應該進一步推行土地規模化經營存在分歧。土地經營規模并不是越大越好,只有適度的規模才是最有效率的規模,但要想實現“適度”,首先應對土地經營規模與糧食生產效率的關系有一個清晰的認識。在目前的生產經營條件下,小規模農戶的糧食生產效率未必就一定低于大規模農戶。本研究改變用產出率衡量糧食生產效率的傳統做法,采用客觀反映效率內涵的技術效率對不同規模農戶的糧食生產效率進行測度與評價,分析土地經營規模與糧食生產效率的關系,揭示二者的內在變化規律。
以往在對糧食生產效率評價時經常出現采用生產率指標(勞動生產率、土地生產率和資本生產率)對效率進行分析的做法,但效率與生產率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糧食生產效率是指在土地經營規模既定的條件下,單位面積實際產出量與最大潛在產出量的比率,或在產出既定的條件下,生產要素的最小潛在投入量與實際投入量的比率,即這里的效率是指糧食生產的技術效率,是一個不大于1的正數,且無量綱。
糧食生產率是指糧食產出與要素投入的比率。根據糧食生產投入要素的數量(土地、勞動和資本),可分為單要素生產率、多要素生產率或全要素生產率。用生產率指標測度糧食生產效率存在很大的局限性:首先,度量單位會隨著所選取變量的單位而變化,而且往往由于采取的指標不同導致生產效率不統一;其次,將糧食生產率作為衡量效率指標的最大缺陷在于它不能測度糧食生產的潛在效率[12],其他因素諸如投入結構的變動、土地與其他要素的相互替代等都會影響生產率的大小,但這并不表示糧食的實際生產效率發生了變化。因此,用生產率指標測度糧食生產效率的傳統做法難以真正體現“效率”的內涵。
本文的數據主要來源于2008年對中國糧食主產區吉林省中部地區的實地調查,調查對象專門針對糧食種植農戶。調查地區主要包括長春、德惠、公主嶺、農安、雙遼、遼原、四平、伊通、榆樹、松原共10個市縣。此次調查采取典型抽樣調查與訪談的方式,在每個產區選取3個行政村,每村調查25戶,共發出問卷750份,實際收回有效問卷722份。本文根據此次調查整理的數據對農戶土地經營規模與糧食生產效率關系進行實證分析。
截止到2007年末,樣本農戶的平均土地經營規模為1.49 hm2,勞均規模為0.47 hm2,人均規模0.35 hm2,塊均規模0.37 hm2。由此可以看出,絕大多數種糧農戶的土地經營規模非常小,勞均規模與人均規模不容樂觀。而且在一家一戶如此小的規模上又被劃分成多個地塊,這進一步加劇了土地經營規模的細碎化。在樣本戶中平均每戶耕種的土地被分割成4.09塊,分割塊數最多的農戶家庭竟達到17塊之多。家庭土地被分成1—3塊的農戶所占比例最大,達到50.69%,有接近一半的農戶家庭土地經營規模在3塊以上,其中4—6塊的占36.01%,6—9塊的占9.00%,9塊以上的占4.29%。如果按每戶4口人計算(實際調查3.79人/戶),有58.31%的農戶家庭人均土地經營規模不到0.33 hm2,多數農戶家庭的土地經營規模仍處在一個“超小規模”的經營階段。
自1978年美國著名運籌學家Charnes、Cooper和Rhodes提出第一個DEA模型——CCR模型以來[13],DEA模型發展至今已達百余種。根據本文的研究對象,這里可選擇專門用來評價生產規模有效性的CCR(CRS)模型和BCC(VRS)模型。前者假設規模報酬固定,后者將模型中的固定規模(CRS)假設解除,衡量決策單元在可變規模下的效率。
面對當前中國農村市場經濟的不斷發展、農村勞動力每年的大量轉移以及內部土地流轉市場的逐漸形成,選擇規模報酬可變(VRS)的BCC模型比較符合當前的實際狀況。而且,BCC模型將技術效率分解為純技術效率與規模效率,可直接對農戶糧食生產效率和規模效率做出評價。但是在VRS假設條件下,投入法和產出法所計算的效率往往存在差異[14],鑒于本研究所關注的是糧食的產出效率,因此采用VRS假設下基于產出法的BCC模型。
假設決策單元(DMU)有m種投入,s種產出,共有n個DMU,則DEA中的BCC(VRS)模型如下:
產出導向:
式 1 中,λj≥0;r=1,2,…,s;i=1,2,…,m;j=1,2,…,n;θ為 DMU的效率值(0≤θ≤1);Yrj表示第 j個 DMU的第r項產出;Xij表示第j個DMU的第i項投入;Xij0、Yrj0為無效率的投入和產出;λj為第j個DMU觀測值的權重。
通過式1能夠獲得當前技術條件下效率最優農戶的目標糧食產出。因此,根據糧食生產效率的定義,產出導向下的糧食生產效率為:

式2中,i表示第i個土地經營規模區域(本文對不同土地經營規模農戶進行了分區);LSE為糧食生產效率。

當LO=0時,糧食生產效率最高,不存在效率損失;當LO>0時,實際產出小于效率最高的潛在產出,即糧食生產存在效率損失。
根據所選取的效率評價方法,《2009全國農產品成本收益資料匯編》核算指標體系[15]以及問卷的實際調查,本文建立指標體系(表1)。
在投入指標中主要包括直接投入、間接投入、勞動投入、土地投入,這幾個指標概括了糧食生產中的絕大部分投入。在以往研究中對勞動投入確認主要采用的是家庭勞動力數量,在當前中國農民就業渠道多元化和每年非農用工量較多的情況下該做法不太適合,因此這里選擇家庭糧食生產的實際用工量。對于土地投入由于本文所調查的區域是一年一熟的吉林省,因此農戶的播種面積基本反映了其家庭土地的經營規模。
表2運用軟件Stata 10.0對糧食產量與各項投入的相關性進行了分析。從中可以看到,糧食產量與直接投入、間接投入、勞動投入以及土地投入相關性均比較高,尤其是土地投入的相關性最高,相關系數達到0.913。

表1 糧食生產效率評價指標體系Tab.1 Evaluation index system of food production efficiency

表2 各項投入與糧食產量相關分析Tab.2 Correlation analysis of various input and food production output
本文以吉林省722個農戶的投入產出數據為基礎,但并不是對樣本中每個不同規模農戶的效率一一進行評價與分析,這種對每個農戶分析的做法在大樣本下既不現實也缺乏一定的科學性。基于本文研究視角,這里根據農戶家庭土地經營規模對農戶進行聚類分析。聚類方法主要采用層次聚類法中的聚集法,即把每個農戶個體作為一類,然后按照土地經營規模逐步歸類,最終聚類結果如表3所示。從表3可以看出,通過聚類分析將722個不同規模農戶共分成24個規模區域。每個區域的投入產出量為該規模區域農戶的平均值。
這里采用Coelli小組開發的專用軟件DEAP(Version 2.1)來計量農戶家庭糧食的生產效率,通過該軟件可同時得出家庭規模效率和規模報酬所處的階段。具體計量結果如下:
從表4的計量結果可以看到,農戶家庭規模在0—0.20 hm2、0.20—0.40 hm2以及6.67—7.33 hm2三個區域的糧食生產效率和規模效率最高,效率值為1,這表明三個規模區域農戶的投入要素的潛能得到了充分發揮,此時不存在糧食產出的技術效率損失。進一步從土地經營規模與其效率的變化趨勢分析,雖然各個土地經營規模區域的糧食生產效率差距較大,但隨著家庭糧食生產規模的不斷擴張其效率大致呈U型曲線的變化規律,即小規模和大規模農戶糧食生產效率較高,中等規模農戶生產效率相對較低。如表4所示,2.67 hm2以下的小規模農戶和5.33 hm2以上的大規模農戶的糧食生產效率值均在0.90以上,而2.67—5.33 hm2之間的中等規模農戶的糧食生產效率相對偏低,效率值均未達到0.90,其中3.47—4.13 hm2這一規模區域的效率值最低,僅為0.799。
在規模效率方面,總體表現為中小規模區域農戶的規模效率相對較低,大規模農戶則較高。這一點與糧食生
產效率的變化存在較大差異。從表4可看到,雖然小規模與大規模農戶糧食生產效率都較高,但與大規模農戶相比小規模農戶的總體規模效率偏低,這表明小規模農戶糧食生產規模總體偏小,導致其規模報酬處于遞增階段。隨著土地經營規模的增加,中等規模農戶的規模效率依然小于1,其規模報酬也呈遞增的趨勢。這說明中等規模農戶的糧食生產規模仍然偏小,規模效率還有上升的空間。在大規模區域,雖然6.00—6.67 hm2區域規模效率小于1,但5.00—5.33 hm2、5.33—6.00 hm2以及6.67—7.33 hm2的區域規模效率均為1,說明這三個區域農戶的糧食生產規模達到最佳狀態,規模報酬處于不變的階段。

表3 不同土地經營規模農戶的聚類分析結果 單位:hm2Tab.3 Results of cluster analysis on farmers with various scales of land managementunit:hm2

表4 不同土地經營規模下的農戶糧食生產效率Tab.4 Food production efficiencies of farmers with various land management scales
通過模型的運行,還可給出糧食生產非有效規模區域農戶投入差額與產出的調整量(表5)。

表5 糧食生產非有效規模區域農戶投入與產出項的調整Tab.5 Adjustment on input and output of farmers’food production in non-effective scale regions
對于產出導向的非有效規模區域農戶而言,其需要調整的主要是勞動投入和間接費用投入,尤其是勞動投入。由此可見,農戶在糧食生產經營過程中,勞動投入存在較大的浪費,從而造成勞動生產率低,糧食生產成本偏高。在所有規模區域中,1.40—1.53 hm2、3.00—3.47 hm2和6.00—6.67 hm2區域的農戶需要減少勞動投入較多,分別達到129.071天、152.877天、133.239天。間接投入需要調整的規模區域相對較少,其中規模在5.33—6.00 hm2的農戶需要減少的間接投入最多,達到41.91元,其次是1.27—1.40 hm2區域的農戶,需減少31.10元。土地投入需要調整的規模區域是最少的,僅有 1.40—1.53 hm2、2.27—2.40 hm2、4.13—5.00 hm2、5.33—6.00 hm2、6.00—6.67 hm2這5個區域需調整,其中5.33—6.00 hm2規模區域需減少土地投入最多,達0.581 hm2。所有區域的直接費用投入無需任何調整。在對投入項做出相應調整后,糧食生產效率和規模效率將達到最優,此時土地的生產潛能將得到有效發揮,規模報酬將處于不變階段,糧食產量也會得到相應增加,如表5產出徑量所示。其中,3.47—4.13 hm2規模區域增加的產量最多,達到12014.958 kg,其次是4.13—5.00 hm2規模區域,增加11132.034 kg。
第一,農戶土地經營規模與其糧食生產效率之間不是簡單的正向或負向關系,在一定規模范圍內,隨著規模的擴大效率表現出U型曲線的變化規律。該規律表明小規模和大規模農戶在當前技術條件下生產潛力得到了充分發揮,不存在產出的損失狀況。但大規模農戶與中小規模農戶相比,則突破了家庭規模過小和生產要素配置不合理的瓶頸,糧食生產效率和規模效率均達到了較高的水平。
第二,過于狹小的土地經營規模使得絕大多數糧農家庭規模報酬遞增顯著,適當擴大土地經營規模對其糧食增產增效具有較強的推動作用。對于小規模農戶而言,雖然其糧食生產效率較高,但家庭總體經營規模過小,總收益偏少,規模報酬也處于遞增階段。中等規模農戶雖然土地經營規模有所增加,但由于家庭投入要素比例不協調,導致其生產效率普遍偏低,規模報酬仍然處于遞增狀態。因此,為了提高這部分農民的收益,有必要通過土地流轉等形式適度擴大其經營規模,進一步提高中國糧食增產增效的潛能。
第三,廣大糧農存在較多的勞動剩余,家庭從事非農產業用工量的適當增加反而對糧食生產效率提高具有一定的促進作用。實證結果表明,非效率農戶均需要相應減少家庭糧食生產的勞動投入。出現該種情況關鍵在于糧農家庭人地關系比例配置極不合理,土地經營規模狹小,勞動大量剩余。農戶在如此小的土地上投入更多的勞動并沒有給其帶來更大的收益。對于那些將剩余勞動投入非農產業的農戶,無形中減少了糧食生產用工量,這對糧食生產效率的提高起到了一定的促進作用。但這種減少并不意味著大幅降低糧食生產的勞動投入,如果這樣勢必會影響其生產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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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pirical Research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Farmers’Land Management Scale and Food Production Efficiency
ZHANG Zhong-ming1,QIAN Wen-rong2
(1.China Jiliang University,Hangzhou 310018,China;2.The Center for Agricultural and Rural Development,School of Management,Zhejiang University,Hangzhou 310029,China)
The purpose of this paper is to ascertain whether there is obvious relationship between farmers'land management scale and food production efficiency and furthermore try to figure out this relationship if it exists.Methods employed include interviewsurvey,correlation analysis,cluster analysis and BCC(VRS)model in DEA.The result indicates that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farmers’land management scale and food production efficiency is not a simply positive or negative linear relationship.It is concluded:(1)within certain range of land management scale,the food production efficiency of farmers varies along a U-shaped curve with the enlargement of the scale;(2)there exists remarkable marginal increase of return on the scale of most farmers’food production caused by severely small land management scales,thus there exists strong potential increase of production efficiency;(3)there is great labor surplus of farmers,which leads to a positive effect between the increase of off-farm jobs of the farmers and the increase of food production efficiency.
land management scale;food;production efficiency;relationship
F301.3
A
1001-8158(2010)08-0052-07
2010-02-03
2010-05-18
浙江省自然科學基金(Y6090328);浙江省統計學術類課題(09zjs212)。
張忠明(1978-),男,吉林蛟河人,副教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為土地規劃與利用。E-mail:zzm1618_h@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