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學是在長期醫療實踐的基礎上形成和發展的,在其形成過程中,由于受到古代唯物論和辯證法思想的深刻影響,在它的理論體系中,始終貫穿著唯物辯證的觀點。
祖國醫學承認生命是物質的這一基本前提,用樸素的唯物觀,把生命看作是一個陰陽對立統一、運動不息的發展變化過程。
中醫學認為世界是物質的,是陰陽二氣相互作用的結果。如《素問?陰陽應象大論》曰:清陽為天,濁陰為地。氣是運動著的物質實體,其細無內,其大無外。一切事物都是氣運動的結果,故《素問?至真要大論》曰:本乎天者,天之氣也;本乎地者,地之氣也。天地合氣,六節分而萬物化生矣。“萬物”當然包括人在內。《素問?寶命全形論》曰:人生于地,懸命于天,天地合氣,命之曰人。故而中醫學把人看成是物質世界的一部分,肯定了生命的物質性。
《自然辯證法》中關于“生命是整個自然的結果”的論斷表明,生命是自然界發展到一定階段的必然產物,天地是生命起源的基地;有了天地,然后“天復地載,萬物方生”。《素問?陰陽離合論》所以說:天復地載,萬物悉備,莫貴于人。《素問?寶命全形論》中“人以天地之氣生,四時之法成”的這種對生命的樸素唯物主義認識,雖然不能也不可能像現代科學那樣解決生命起源問題,但在數千年前就有這樣的認識,確是難能可貴。
中醫學認為精(氣)是生命的本原物質,這種精氣先身而生,具有遺傳特性。故《素問?金匱真言論》曰:夫精者,身之本也。《靈樞?本神》曰:故生之來謂之精,兩精相搏謂之神。這里的“精氣”是指秉受于父母的精氣,故稱之為“先天之精”。父母之精氣相合,形成胚胎發育的原始物質。沒有精氣就沒有生命。《靈樞?經脈》曰:人始生,先成精,精成而腦髓生,骨為干,脈為營,筋為剛,肉為墻,皮膚堅而毛發長。《靈樞?天年》亦曰:血氣已和,營衛已通,五臟已成,神氣舍心,魂魄畢具,乃成為人。除此之外,人生下后,先天之精又要靠后天之精的培養和補充,才能生生不息。可見,精氣是構成和維持人體生命活動的基本物質。
中醫學認為氣是維持生命活動的物質基礎。氣的運動變化及其伴隨發生的能量轉化過程稱之為“氣化”。氣化運動是生命的基本特征,沒有氣化就沒有生命。氣化運動的本質就是有內部陰陽消長轉化的矛盾運動。“升降出入,無器不有”,沒有升降出入就沒有生命活動。故《素問?六微旨大論》曰:非出入,則無以生長壯老已,非升降,則無以生長化收藏;出入廢則神機化滅,升降息則氣立孤危。升降出入就是氣運動的基本形式,生與死也就寓于升降出入的矛盾運動之中。

形即形體。神,廣義是指人體生命活動外在表現的總稱,包括生理性或病理性外露的征象;狹義是指精神意識思維活動。但在中醫學理論中,神的概念很廣泛,其含義有三:一是指自然界物質變化功能,如荀子說:“萬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養以成,不見其事,而見其功,夫是謂之神。”天地的變化而生成萬物,這種現象是神的表現,有天地之形,然后有神的變化。二是指人體生命的一切活動,中醫學認為人體本身就是一個陰陽對立統一體,陰陽之氣的運動變化推動了生命的運動和變化而生命活動的本身也稱之為神。神去則氣化停止,生命也就完結。可見,神是人體生命的根本,因此,只有“積精全神”,才能“精神內守,病安從來”。三是指人的精神意識,精神活動的高級形式是思維,故《素問?靈蘭秘典論》曰: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心是主思維的器官。
《靈樞?本神》曰:所以任物者謂之心,心有所憶謂之意,意之所存謂之志,因志而存變謂之思,因思而遠慕謂之慮,因慮而處物謂之智。其中,“任物”是心通過感官接觸外界事物而產生感覺的作用,并由此產生意、志、思、慮、智等認識和思維活動,其過程一級高于一級。但從“任物”到“處物”,一刻也不能離開物。人稟天地之氣生,物質世界(天地之氣)先于人,不依賴于人而存在,因而所謂“任物”,只能是反映外界事物的意思。“物”不依賴于“心”而獨立存在,心只是起到反映外界事物的作用,這屬于唯物論的反映論。
中醫學中的形神關系,實際上就是物質與精神的關系。形體是第一性的,精神是第二性的。形是體,是本;神是生命的活動及功用。有形體才有生命,有生命才產生精神活動和具有生理功能。而人的形體又須依靠攝取自然界一定的物質才能生存,所以說:“血氣者,人之神”(《素問?八證神明論》)。“神者,水谷之精氣也”(《靈樞?平人絕谷》)。神的物質基礎是氣血,氣血又是構成形體的基本物質,而人體臟腑組織的功能活動,以及氣血的運行,又必須受神的主宰。這種“形”與“神”二者相互依附而不可分割的關系,稱之為“形與神俱”。形乃神之宅,神乃形之主。無神則形不可活,無形則神無以附,二者相輔相成,不可分離。形神統一是生命存在的主要保證。
中醫學對疾病的發生問題,不但從自然界去尋找致病根源,更重要的是從機體內部去尋找致病根源,以說明病理變化,從而對生命、疾病和健康的內在聯系做出了唯物主義的說明。它認為病邪侵犯人體,首先破壞陰陽的協調平衡,使陰陽失調而發病。《素問?調經論》曰:夫邪之生也,或生于陰,或生于陽。其生于陽者,得之風雨寒暑;其生于陰者,得之飲食居處,陰陽喜怒。這表明邪氣雖有陽和陰的不同,但發病的關鍵還在于人體正氣的強弱,即所謂“正氣存內,邪不可干”、“邪之所湊,其氣必虛”;并指出疾病是可以認識的,也是可以預防的,如《靈樞?九針十二原》曰:言不可治者,未得其術也。其提出了“治未病”的預防為主的思想。未病之前,重視形體和精神的調養,主張順四時而適寒暑,和喜怒而安居處,節陰陽而調剛柔,強調了以提高正氣抗病能力為主的攝生觀點。既病之后,則強調及時發現,早期治療,防止傳變。故曰:邪風之至,疾如風雨,故善治者治皮毛,其次治肌膚,其次治筋脈,其次治六腑,其次治五臟。治五臟者,半死半生也(《素問?陰陽應象大論》)。
中醫學不僅認為一切事物都有著共同的物質根源,而且還認為一些事物都不是一成不變的,各個事物不是孤立的,他們之間是相互聯系、相互制約的。所以說,中醫學不僅包含著唯物觀點,而且還包含著辯證觀點。
中醫學認為,自然界一切事物的運動都是陰陽的矛盾統一。陰陽是“變化之父母,生殺之本始”,整個物質世界運動變化的根源在于世界的內部,而不是世界的外部。故《素問?六微旨大論》曰:成敗倚伏生乎動,動而不已則變作矣……不生不化,靜之期也。人體亦然,生命始終處于氣化運動過程之中,沒有氣化運動就沒有生命。人的生命活動過程,就是人體的陰陽對立雙方在不斷地矛盾運動中取得統一的過程。
中醫學強調人體是自然界一個組成部分,并與自然界有密切的聯系,人體各個組織器官共處于一個統一體中,不論是在生理上還是在病理上都是相互聯系、相互影響的,從而確立了中醫學整體的辯證觀點。
中醫學在長期醫療實踐的基礎上,認識到精神活動和生理活動的內在聯系,如《素問?天元紀大論》說:“人有五臟化五氣,以生喜怒思憂恐。”《素問?陰陽應象大論》說:“怒傷肝、喜傷心、思傷脾、憂傷肺、恐傷腎。”當然,人體的精神活動和生理活動之間的關系,并不一定這樣機械,但就精神意識對形體健康的反作用這一辯證觀點,無疑是正確的。
標本緩急 “本”類似疾病的根本矛盾,“標”類似被根本矛盾所規定和影響著的其他矛盾。在疾病存在的整個過程中,其根本矛盾,即“本”的性質沒有發生變化,但被根本矛盾所規定或由根本矛盾所派生的其他矛盾,即“標”,卻有的產生了,有的激化了,有的發展了。但是,治病必須抓住疾病的根本矛盾,即所謂“治病必求其本”。可見,中醫學在“標本緩急”理論中已觸及到根本矛盾、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的關系問題。
正治反治 在區分了病的標本,確定了治療的主次先后之后,就要采取措施進行治療,使陰陽的相對平衡得以恢復。總的治療原則就是一個,即針鋒相對。證候反映出陰陽失調,就采用糾正陰陽失調狀況的治療方法,如寒者熱之、熱者寒之、虛者補之、實者瀉之,借以幫助機體恢復平衡狀態。中醫學這種關于應用與證候性質相反的藥物進行治療的原則,正是自發地運用了矛盾的對立之間既斗爭又統一的辯證法原理。
異法方宜 中醫學認為疾病的種類和病人的條件是復雜多樣的,同一種疾病,由于方域、氣候、季節、生活、環境、職業、體質等不同,治法就應有所區別。治療疾病既要考慮矛盾的普遍性,又要善于認識矛盾的特殊性,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蘊含了把事物的一般性和特殊性結合起來的辯證法思想。
病治異同 病治異同包括“同病異治”和“異病同治”兩個方面,這是中醫治療靈活性的體現。同一疾病可因人、因時、因地的不同,或由于病情的發展、病機的變化及邪正消長的差異,采取不同的治法,謂之同病異治。不同的病證,在其發展過程中,出現了相同的病機變化時,也可采取相同的方法進行治療,謂之異病同治。這說明中醫學是從運動的觀點而不是靜止的觀點,從相互聯系的觀點而不是從孤立的觀點,來看待疾病的發生和發展。在治療上注意疾病的階段性,是辯證觀的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