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如水,你是不是我想要的那一杯

洛紅塵

那天蓓蓓的幼兒園要舉行文藝匯演，杜鈞本來是不想去的，他一向覺得那種場合很幼稚。可是夏婉出差不在家，他只好放下公司的一堆事情開車過去。

和設想的一樣，一堆小孩子蹦蹦跳跳地表演節目，杜鈞有些不耐煩，一邊打哈欠一邊不停看表，希望快快結束。終于輪到蓓蓓她們表演了，是健康歌，領舞的老師是新來的實習生，一邊跟著孩子們蹦蹦跳跳，一邊嘴里唱若：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這個女孩名叫陳小蓬，圓臉，短發，因為有點嬰兒肥，跳起來的時候胸便一晃一晃的。杜鈞有點想笑，困意一下子全消了。

接下來是一個互動節目，表演小兔子乖乖的情景劇，幾個小孩演小兔子，陳小蓬演兔媽媽，邀請一個男性家長上來客串大灰狼。下面的家長們笑著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沒人上來。

陳小蓬干脆手一指，你上來吧。杜鈞有些錯愕，我?陳小蓬點點頭，對，我看你演大灰狼最合適了。下邊便轟地一聲笑了。

杜鈞推辭不過只好上去，他夸張地做出大灰狼的樣子，被夾住狼尾巴時，故意可憐兮兮撒嬌似的望著兔媽媽。陳小蓬有點不好意思，臉一紅，手里的棒子都忘了落下來。下面觀眾有人喊，打呀，打呀!陳小蓬這才拿起充氣棒象征性地在他頭上打了一下，而后杜鈞被夾斷狼尾巴狼狽地逃跑，掌聲也達到了高潮。

結束的時候，陳小蓬號召大家為西南旱區的小朋友捐款，眾人捐的大多是三百兩百，輪到杜鈞時，陳小蓬說，大灰狼先生，該你了。杜鈞腦子一熱，一下子捐了兩千。陳小蓬有點意外，繼而眼睛亮晶晶地望著他笑，說，你是我見過的最有愛心的大灰狼。

那天因為杜鈞出手闊綽，蓓蓓被別的小朋友艷羨不已，回去的時候一直很興奮。杜鈞也有些興奮，眼前浮現起陳小蓬一晃一晃的胸，心想，這個女孩有點意思。

后來的日子一直很忙，杜鈞每天加班到很晚，滿腦子都是文件和合同，很快便把那個愛笑的有點嬰兒肥的女孩給忘了。

那天終于簽下一張盯了很久的大單，杜鈞有點興奮，便想出去喝上幾杯。出來時路過一家肯德基，門口忽然有人沖他招手，嗨，大灰狼先生!

仔細一看，原來是陳小蓬。那天她穿了印有hello kittv的鵝黃色連帽衫，下邊是綠色荷葉裙，露著一截圓潤挺拔的小腿，顯得十分清爽怡人。

大概是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陳小蓬臉紅撲撲的有點興奮，邀他一起進去吃點東西。杜鈞想都沒想便拒絕了，他覺得一個大男人坐在落地窗前晃著腿啃個雞腿，那種感覺很滑稽。

更何況，潛意識里他也不希望有人看見他們。

于是他提議說，我知道一家新開的湘萊館不錯，不如帶你去嘗嘗，那家湘菜館在河邊，很安靜。兩人一邊吃一邊聊，說起那天捐款的事，陳小蓬固執地認為杜鈞是個很有愛心的人。沒辦法，有些女人就是這么好騙。但是被一個年輕女孩贊揚到底是件讓人愉快的事，何況她身材還不錯。杜鈞是過來人，看得懂她眼里的好感。

此刻，陳小蓬一張嘴便被辣成櫻桃紅，一邊吸氣一邊說，嗯。真過癮。看著她紅嘟嘟的嘴唇，杜鈞的嗓子便漸漸干了起來。

那天。杜鈞到底是做了比吃飯更多的事情。飯后借了一點酒意，大灰狼成功地把兔媽媽摁到了床上。

陳小蓬的身體果然很軟，還帶著一點說不出來的味道，好像是奶香，好像又不是。杜鈞貪婪地伏在她的胸前，感覺自己像是跌在了一團棉花里，不停地深陷。她的呻吟也是細細的，像是嬌喘，又像是在囈語，杜鈞身體便更加狂熱起來。

這一年杜鈞39歲，成功，成熟，允許自己開點小差。

后來陳小蓬承認，那天第一次見面自己就被他吸引了。她說，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嗅到了愛情的氣息。

杜鈞想，如果她的鼻子足夠靈敏，那天嗅到的應該是荷爾蒙的氣息。

他覺得，像他這個年齡再去說什么愛情是件很矯情的事。比如他和夏婉，當初也是轟轟烈烈愛過一場的，可是再好的愛情也經不住時間的打磨，就像一塊上好的棉布，因為洗得過多而顯得發白發舊，即便舒服的手感還在，卻已無法讓人驚艷。

杜鈞是有前科的。

第一次出軌是在五年前，那個女人28歲，很風情，也很性感。可沒想到那樣精致的一個女人發起飆來竟然像個潑婦，她見逼婚不成，干脆直接向夏婉叫陣。

五年前的夏婉還是很傲氣的，她根本不睬那個女人，只給杜鈞撂下一句話：要么你凈身出戶走人，要么老老實實給我收心。

杜鈞根本不可能離婚。當年的他一窮二白，是夏婉陪他一起捱過來的，如果離婚，連他自己也看不起自己。何況，他也舍不得女兒蓓蓓。

這件事最后還是擺平了，但也因此鬧了個雞飛狗跳，元氣大傷。從那以后杜鈞就明白了一個真理千萬不要招惹那些大齡剩女。她們的目標很明確。那就是婚姻。如果你給不了。就別陪她們玩什么愛情。

可是陳小蓬就不同，她很單純，說白了就是有點傻，沒什么心機，更重要的是她太年輕，根本就不急著結婚。

陳小蓬今年21歲，有過一個男友名叫林肖。兩人在一起三年，分分合合不下十次。最后一次分手是因為李宇春，陳小蓬說這個女孩子要多帥氣有多帥氣，要多嫵媚有多嫵媚。林肖不敢打擊她的偶像，可還是忍不住嘀咕說，她那還叫女人?連個胸都沒有。一句話惹惱了陳小蓬，毫不猶豫地請他滾蛋，林肖也不示弱，然后就真的滾了。

杜鈞覺得有點匪夷所思，難道就因為這點小事分手?

陳小蓬激動地大叫，這還是小事?道不同不相為謀。

杜鈞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老了。怎么對這些年輕人的心思一點都不了解。不過逸不要緊，他只要了解她的身體就行了。

如果說那天黃昏是個序幕，那么之后杜鈞和陳小蓬的劇情就轟轟烈烈地開場了。他們利用每一個可能的時間在一起，在陳小蓬那張開滿太陽花的小床上翻滾深陷。

有一次差點就穿幫了。那天他路過蓓蓓的幼兒園，便想進去看看陳小蓬。當時孩子們正在上課，杜鈞在后門的小巷里等到了陳小蓬。匹鼴無人，他飛快地提了一下她的胸。沒想到一個人影忽然沖了出來，竟然是蓓蓓!原來，她隔著窗戶看見了杜鈞，以為他來接自己。

蓓蓓雖小，可是5歲的孩子已經很懂得人情世故了。她看見自己的老師和爸爸挨得這么近，立刻抱住杜鈞的腿，一臉敵意地看著陳小蓬。

杜鈞嚇得臉色都白了，倒是陳小蓬沉得住氣，和顏悅色地對蓓蓓說，你爸爸說你生日快到了，想給你一個驚喜，可是不知道買什么好，找我商量一下。

蓓蓓的臉色這才漸漸緩和下來。_她想了想說，我想要一個芭比娃娃。

杜鈞連忙疊聲地說，好好好，爸爸這就給你買。

從那以后杜鈞更加謹慎，見面只在陳小蓬的房間里，平時甚至連蓓蓓也不主動去接。陳小蓬有些不高興，說，想躲著我是不是々當心我哪天跑到你家里去。

杜鈞以為她開玩笑，也沒在意。那天是周末，他一進家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竟然真的是陳小蓬。杜鈞嚇了一跳，難道她也要來逼宮不成?

可是家里并沒有什么異樣，夏婉專心致志地在廚房炒菜，蓓蓓在自己的房間玩沙漏。

趁著洗手的工夫，杜鈞飛快地問陳小蓬，你到

底搞什么鬼?

陳小蓬有些委屈，說是夏婉請她來的。杜鈞不相信，可后來一問，還真是如此。夏婉說蓓蓓的英語一直不好，想請陳小蓬過來給她開個小灶。杜鈞的心這才漸漸放到了肚子里。

從那以后陳小蓬隔三差五便會到家里來。

夏婉對陳小蓬印象不錯，說她嘴巴甜，對蓓蓓也好，每次都要做上滿滿一桌子萊熱情地招待她，還送她一套價錢不菲的裙子。

陳小蓬也很乖巧，姐姐長姐姐短的，把夏婉哄得團團轉。兩人親親熱熱的樣子讓杜鈞看得直發呆，他覺得自己真搞不懂這些女人們。

不久，杜鈞到北京出差，一走就是一個月，等到回來時陳小蓬已經不在那家幼兒園了。她去了電視臺，在一個少兒節目做編導。還是夏婉幫她打通的關節。

這個消息讓杜鈞聽得一愣一愣的，他不明白，兩個情敵怎么真就好得像姐妹一樣?

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現在的陳小蓬像是變了個人，見了他愛理不理的。據說像她這樣在電視臺工作的年輕女孩有很多追求者，其中不乏英俊多金的未婚男人。

杜鈞忽然便覺得有點蒼涼。他第一次覺得，這個女孩從來都不簡單。可以前怎么就覺得她傻乎乎的呢?到底是不甘心。后來問陳小蓬，有沒有想過嫁一個像他這樣的男人。

沒想到陳小蓬竟然說，你真老土，年紀輕輕的嫁什么人。我傻啊?她甚至半真半假開玩笑說，你大我十幾歲，等我三十你都快五十了，半老頭子一個，那不是讓我守活寡么。

一句話讓杜鈞自慚形穢，差點連汗都出來了。自己一向自認聰明，真是枉活了幾十年，讓一個小丫頭看了笑話。

后來的某個黃昏，夏婉和往常一樣專心致志地在廚房炒菜，杜鈞坐在沙發上看新聞。說的是西南的旱情，一些災區的孩子無奈之下只能喝臟水解渴。

杜鉤看得心里難受，眼淚差點掉下來。如果蓓蓓有一天活得這樣悲慘。他寧可一頭撞死。

忽然就想起了陳小蓬。

他最后一次見陳小蓬是在十天前。她向他告別，說要去云南做一期災區兒童的特別報道。也一起去找她的男友林肖，他現在正在災區做義工。

那天風很大，空氣里彌漫著沙塵，讓人睜不開眼睛。

陳小蓬忽然問他，你看過《色·戒》嗎?你說那個易太太是真傻還是裝傻，王佳芝和易先生那樣明張且膽地在她眼皮底下玩曖昧，一起打牌的人都看出來了，怎么就她看不出來?

杜鈞忽一下就愣在了那里，易太太不是傻，她是大智著愚。她知道自己年老色衰，那么，看著兩人在自己眼皮底下玩曖昧，總比兩眼一抹黑哪天被休了都不知道強。

就像當時的夏婉。

陳小蓬說，當初我是幻想過有朝一日嫁給你的，可后來我知道，我不能。聰明如夏婉，怎么可能看不出我們之間的破綻?可是她看破卻不說破，給我們留了面子，也給自己留了面子。她不僅沒有給我任何難堪，反而加倍地對我好，好得讓我不忍心傷害她。

還有蓓蓓，那天蓓蓓忽然跑了過來，你嚇得臉都白了。從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永遠都不會有機會了。有些東西就像你生命里的水，比如親情、道德、責任，看似平淡，可是沒有它你會死。而我，不過是你寂寞時的一瓶激情可樂罷了，你聽說過有誰不喝飲料會死的嗎?

陳小蓬到云南找林肖去了。她說她根本忘不了他，他才是她生命里的水。

臨走的時候杜鈞吻了她，不是唇，而是額頭。輕輕地，飽含珍愛地，不含任何情欲。

是的，這個女孩既不像他以為的那么傻，也不像他以為的那樣富有心機。她只是一個聰明的、活得簡單透徹的人，是她讓他懂得了生活的真諦。

第二天上午。杜鈞把10萬塊錢捐給了災區。回來的時候路過精品店，順便給夏婉買了一個杯子。杯子。一輩子。

陳小蓬說得不錯，每個人都要有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