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中醫藥在流傳數千年的過程中,積淀了深厚的文化底蘊。當下,傳統中醫藥的文化被不少人忽視或淡忘,歸根結底,還是人們對于這些文化缺乏深入的了解,傳統中醫藥中的一些特殊讀音更是鮮為人知。
我國地域遼闊,南北方氣候、文化、語言差異巨大,由此造就了中醫藥領域一些特殊的讀音。很多特殊讀音只用于中藥,行外人不容易讀正確,如黃芪(qi,二聲)、川芎(xiong,一聲)、白術(zhu,二聲)、黃芩(qin,二聲)、薤(xie,四聲)白,還有些特殊讀音連從業人員也不一定能讀對,如蕁(qian,二聲)麻、充蔚(yu,四聲)子、枳(zhi,三聲)殼、訶(he,一聲)子、枸(gou,一聲)橘、枸(gou,三聲)杞、枸(ju,三聲)櫞。
緣于地理原因的讀音差別很常見,如中藥萆薢,在北方語系中都讀作“比謝”或“必謝”的音,但是在江浙地區的吳儂軟語當中,常讀作“杯謝”的音,實際上,在字典中的讀音是“必謝”的音,“萆”字同蓖麻的“蓖”。
中藥炮制方法中有一種“燀法”,系將桃仁、杏仁等藥物放在沸湯內浸泡,便于去皮。“燀”字有人念chan(產),也有人念dan(撣),并有南方念chan(產),北方念dan(撣)的說法。有學者為考證中藥炮制中“燀”的正確讀音,在查閱相關文獻資料的基礎上,從比較“燀”的兩個不同發音的詞義注解出發,聯系“燀法”的歷史沿革,發現“燀法”的意思與“燀”念chan(產)音時的注解相吻合,最終認為中藥炮制中“燀”的正確讀音為chan(產)。不過,目前業內對這個字的讀音還有爭論,在北方把“燀”字念成dan(撣)的大有人在。
中醫藥還有一些特殊讀音耐人尋味,如“殼”字,字典中有“ke(二聲)”和“qiao(四聲)”兩種讀音,意思均為堅硬的外皮,但在中藥當中都要讀作“qiao(四聲)”,如枳殼、罌粟殼。再如“浮”字,字典里只有一種讀音“fu(二聲)”,但是在與中醫藥相關的詞匯,如浮小麥、浮脈等,都讀作fou(二聲)。與此類似的還有“黑”和“白”,有人將這兩個字讀作he(一聲)和bo(二聲),如白術讀作“博竹”的音。
這類特殊讀音當中最有特點的當屬“鶴”字,提起北京的鶴年堂,很多人都知道“買丸散膏丹到同仁堂,買中藥飲片到鶴年堂”。直到現在,上了年紀的人都習稱其為鶴(hao,二聲)年堂,包括鶴年堂的內部工人。鶴字在字典里只有一種讀音“he(四聲)”,為什么這里要讀作“豪”的音?據老一輩從事中藥工作的專家介紹,“豪年堂”就是因為百姓口口相傳,把“鶴”字念白了。此外,有一種中藥叫做“鶴虱”,也有人將其念作“豪”虱。

像浮、黑、白、鶴這類不同于字典的特殊讀音字,有專家認為是緣于方言,也有人認為這與京劇的特殊唱腔和念白有異曲同工之妙,但無論如何,它們是中醫藥傳統文化的一部分。就像北京的大柵欄,“柵欄”兩個字在字典里的音是zha lan(四聲),但是到了北京,就得念成“shi(二聲)lan(四聲)(十爛)”的音,這是民俗,是傳統文化。
由于各時各地用藥習慣、風土人情以及歷代文獻記載的不同,中藥當中一藥多名和多藥同名的現象普遍存在。別名是相對正名而言,一直以來,中藥名稱混亂,同一種中藥有二三十種名稱都不足為奇,如文獻用名、地區用名、商品名稱、混淆名稱、處方用名、異名、土名等,這些都體現了中醫藥文化的源遠流長,卻也給中醫藥工作帶來了諸多不便。
中藥別名的由來包括產地、顏色、形狀、功效、氣味、歸經、藥用部位、炮制方法等,還有的中藥由于人名、藥用價值及避諱等原因,這些別名的產生都與中藥本身的特點息息相關,在規范中藥名稱的同時,作為對傳統文化的傳承,值得保留。
如大黃因“直降下行,走而不守,有斬關奪門之力,故號將軍”,產于四川的大黃又名川軍;玄參因色黑又名黑參;天南星炮制時須用牛膽汁拌制又名膽南星;杜仲折斷后有銀白色絲狀物又名絲連皮、扯絲皮、玉絲皮;牽牛子因有黑色和白色兩種而又名黑丑、白丑或二丑;款冬花開起來常三朵連在一起,故又名連三朵。
地區用名是中藥別名的一個主要來源。由于我國地域遼闊,同一種中藥可在不同地區分布而名稱各異,如中藥紫金牛,在湖南地區稱矮地茶、矮山茶,四川、重慶等地稱矮茶風,在江西稱矮腳樟、地茶,在河南稱破血珠,在江蘇、福建一帶又稱千年不大。地區用名在中藥別名中占有相當大的比例。《中藥大辭典》收錄別名多達2.3萬余條,其中絕大部分屬于地區用名。
姓名避諱是中國封建社會特有的現象,直接影響了某些中藥的名稱。以山藥為代表,山藥原名薯蕷,該名由來已久,《山海經》中即稱薯蕷,后因唐代宗名“豫”,與“蕷”音同,為避其諱,改名為薯藥;到了宋朝,又因宋英宗名“曙”,與“薯”音同,為了避諱,又改名為山藥,一直沿用至今;玄參又名元參,清朝時為避康熙皇帝名“玄燁”之諱而改名為元參。由此可見,中藥的正名和別名不是固定不變的,在一定歷史時期可互有變化。如茜草的別名“茜根”、玉竹的別名“萎蕤”、蒼耳子的別名“葈(xi,三聲)耳實”,在明代以前的本草著作中都是作為正名出現的。從1953年起至今,我國已頒布了9版藥典,其中有些中藥名屢有變動,如天門冬改為天冬、龜板改為龜甲、白豆蔻改為豆蔻等。在我國臺灣省,直到現在還將黃耆、萎蕤、雞蘇作為黃芪、玉竹、薄荷的正名。
有一些中藥別名源自典故,更是體現了傳統中醫藥的文化色彩。如灶心土又名伏龍肝,就是傳說中灶心有神名“伏龍”;此外,牛黃又名丑寶、猴棗又名申棗,是來源于生肖屬相;臍帶又名坎炁(同“氣”),則是來源于八卦方位。
古今字體有別,也是中藥別名的來源之一,如古代稱花為“華”,仁為“人”,柴為“茈”等,而昔日之芫華、菊華、杏人、茈胡等,現在均作為別名收錄了。
處方用名和商品名也是產生中藥別名的一個重要原因。醫生為了節省時間或者處方保密等原因,常常根據藥物的產地、性狀、規格等情況,采用代字、拆字、諧音、隱喻、會意等方法,將藥名進行簡化,如七厘(蒺藜)、化石(滑石)、子苑(紫菀)、才胡(柴胡)、卜何(薄荷)、力蘆(藜蘆)、辛一(辛夷)、石斗(石斛)、耳環斗(石斛)、月石(硼砂)、古月(胡椒)、人言(信石)、申姜(骨碎補)、錦紋(大黃)、五爪(化橘紅)、川足(蜈蚣)、川太(萆薢)、土太(萆薢)、勾荇(鉤藤)、天龍(壁虎)、守官(壁虎)、天蟲(僵蠶)、龍衣(蛇蛻)、九白(薤白)、大蕓(肉蓯蓉)等,這一類別當中有很多非常不值得提倡,應該徹底廢除。如子苑、才胡、卜何、力蘆、辛一、九白、石斗等,這些別名沒有任何文化色彩,完全是人為產生的錯別字,并且擾亂了中藥行業,影響了中醫藥學術成果的交流,給調劑人員和患者帶來不便。
可見,與中醫藥相關的文化當中,有的能體現我國文字的博大精深,有的則屬于遺留的糟粕。在對傳統中醫藥繼承和發展的過程中,“取其精華,去其糟粕”一直是廣大中醫藥工作者遵循的基本原則之一。中藥別名繁多有其積極的一面,也有其消極的一面。因此,了解中藥別名產生的原因及其內涵,有助于澄清中藥品種間名實混亂的現狀。
四氣五味、升降浮沉、君臣佐使,這些中醫藥的術語在外人看來玄妙莫測,也反映了中醫藥濃厚的文化色彩。
《淮南子》記載“神農嘗百草,一日而遇七十毒”的故事。在古人看來,是藥三分毒,實際上,“毒”是指藥物的特性,后來才用以專指毒性較大的藥物。張仲景對此有精辟之論:“藥,謂草、木、蟲、魚、禽、獸之類,以能治病,皆謂之毒。”神農一日而遇七十毒,是說他一日之中辨別了70余種藥物的特性。中藥的毒性有“大毒”、“有毒”、“小毒”之別,體現出不同中藥的藥性猛烈程度。由此不難看出,中藥“毒性”一詞有著豐富的文化內涵。
中藥有寒、熱、溫、涼四氣,也稱四性。中醫藥理論中的“氣”特指“藥性”。老祖宗用寒、熱、溫、涼來詮釋藥的特性,比“毒性”更具體。與“四氣”相提并論的還有“五味”(酸、苦、甘、辛、咸),酸入肝、苦入心、甘入脾、辛入肺、咸入腎;酸味能收能澀,苦味能泄能燥,甘味能補能緩,辛味能散能行,咸味能軟堅潤下。根據五味的藥用功能與進入相應臟腑的情況,也可以發揮其“補”和“泄”的作用。這些都和傳統中醫藥的基本五行理論一致。
提到中藥方劑的配伍,就肯定要涉及“君、臣、佐、使”。“君臣”本是一個政治術語,古代天子、諸侯都稱君,輔佐君者稱為臣,君臣有著嚴格的等級之分。古人將其引入藥物配伍組方中,成為方劑組成的基本原則。君藥是針對主病或主證,起主要作用的藥物,按需要可用一味或幾味;臣藥是輔助君藥加強治療主病或主證作用的藥物,或者是對兼病或兼證起主要治療作用的藥物;佐藥是輔助君臣藥起治療作用,或治療次要癥狀,或消除 (減輕)君、臣藥的毒性,或用于反佐藥,使藥是起引經或調和作用的藥物。中藥方劑的組成不是幾種藥物的簡單組合,而是在豐富的臨床實踐基礎上形成的一個有機整體。
中藥治病時,往往需要將多種藥物配合使用,充分發揮藥物之間的促進或抑制作用,以適應疾病虛實并見、寒熱錯雜的特點。關于中藥配伍,中醫有“七情”之說,即單行、相須、相使、相畏、相殺、相惡、相反七個方面,除“單行”外,其余六個方面都是指中藥的配伍關系。中藥配伍是經過長期認識和豐富實踐積累起來的,是中藥治病的主要形式,以中藥方劑為最高應用形式。
中藥文化博大精深,上面所涉及的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中醫藥學的發展,歷經數千年,其文化底蘊十分豐富,很難參詳得透,本文或可窺其一角,更多的文化底蘊需要廣大從業者去挖掘和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