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麥道夫金融欺詐案看經濟型白領犯罪的預防與懲治

文◎靳 婷宋 超

從麥道夫金融欺詐案看經濟型白領犯罪的預防與懲治

文◎靳 婷*宋 超**

20 09年6月29日，美國證監(jiān)會顧問、納斯達克股票市場公司前董事會主席伯納德·麥道夫（Bernard Madoff，1938-）由于從事證券欺詐，被美國聯(lián)邦法院判處150年監(jiān)禁并處1700億美元的罰款。法院還要求麥道夫出售其在曼哈頓的價值700萬美元公寓，在佛羅里達的1100萬美元房產及價值400萬美元的住宅和一艘價值220萬美元的游艇。

一、麥道夫騙局

1938年，麥道夫出生在紐約的一個猶太人家庭。靠著當救生員和安裝花園噴水裝置賺得的5000美元。1960年，麥道夫創(chuàng)立了自己的伯納德·L·麥道夫證券投資公司，主要在股票買家和賣家之間充當撮合交易的中間人。20世紀80年代早期，麥道夫經營的公司已經成為美國最大的可以獨立從事證券交易的交易商之一。2000年，公司已擁有大約3億美元資產，在美國證券交易公司中位居前列。作為締造現(xiàn)代華爾街交易體系的先驅,麥道夫一直致力于納斯達克電子交易市場的推廣，并于1990年開始擔任納斯達克董事會主席。

多年來，麥道夫等人一直致力于推進納斯達克內部的透明度和責任感，努力促使納斯達克吸引了諸如蘋果、SUN、CISCO等一流企業(yè)。這段輝煌歲月，為麥道夫贏得了極高聲望。麥道夫的公司是最早實現(xiàn)自動化的證券公司之一，麥道夫可以算是現(xiàn)代華爾街的先驅。

Bernard Madoff，1938-

上世紀90年代，麥道夫開始涉足資產管理業(yè)務，并創(chuàng)建了另一家進行資產管理的投資咨詢公司。在紐約和佛羅里達，麥道夫夫婦是富裕猶太人圈子中的熟面孔。他的許多客戶都是來自這些富裕階層。他被朋友認為是“富裕”、“高調而不炫耀”，經常出沒在紐約和佛羅里達的上流社會俱樂部，并不時在與富裕階層的閑談中顯示出他熟悉股票市場的內幕交易。然后他再用一些顯赫的客戶名字吸引更多的客戶，擴展影響力。麥道夫夫婦還以積極從事慈善事業(yè)而著稱。通過麥道夫家族基金，資助劇院、大學和藝術基金，向許多猶太人慈善機構作出大筆慷慨捐贈。此外，很多民主黨的政客都接受過麥道夫的政治捐贈。這樣，麥道夫逐漸確立了“華爾街的巫師”的聲譽，贏得了名譽和利潤。

麥道夫對外宣稱的投資記錄非常成功。持續(xù)的高回報是麥道夫欺詐持續(xù)多年的重要因素。他從來不說明他的投資方法，也不解釋他是如何利用投資者的資金獲得回報的。有時他直接以“內幕消息”作為回答。他經營的對沖基金以投入少、回報高吸引諸多投資者，平均年回報率一直在10%左右。從2005年開始，麥道夫就開始用新投資者的錢用來支付給老投資者，即所謂的“龐氏騙局”。2008年1月，麥道夫基金一共管理著171億美元的資金。直到金融危機爆發(fā)，資金贖回壓力越來越大，麥道夫才告訴擔任公司高管的兩個兒子，這是一個騙局，公司瀕臨破產。次日，他的兒子向聯(lián)邦檢察官作出舉報，麥道夫騙局被曝光。這使得數千投資者傾家蕩產，銀行和慈善基金會等機構損失慘重，甚至歇業(yè)倒閉。

二、麥道夫案的啟示

麥道夫之所以能夠在長達20年的時間內進行長期的證券欺詐活動，主要有以下幾點原因：（1）麥道夫本人良好的從業(yè)記錄贏得了廣泛信任。他是倡導場外電子交易的先驅之一，致力于推動交易透明化、公平化，且行事低調，為人謙和。（2）處事十分謹慎，善于營造神秘氛圍。麥道夫證券的資產管理部門和交易部門分開，公司財務狀況秘而不宣。請不知名的會計師事務所做審計，避免外界過多關注，而這家事務所只有合伙人、秘書以及會計師三人。表面宣稱公司使用“尖端科技”，卻拒絕讓客戶在網上查閱自己的賬戶。（3）家族成員占據核心職位。麥道夫證券是典型的家族壟斷公司，其弟弟、侄兒、侄女和兒子都在公司身居要職。（4）違反隔離控制原則。麥道夫一人完全掌握公司所有交易，能夠對內管理資產并同時對外匯報資產情況。（5）深諳投資者心理。向客戶承諾的年投資回報率一般在百分之十幾左右，并非高得離譜。且每月都會向客戶提交投資報告，而客戶也隨時能贖回資金。他本人也摸透富人的心理，不接受主動上門，而是“邀請”客戶加入。

此外，美國證券交易監(jiān)督委員會也有失職的嫌疑，存在明顯疏漏。之前，曾有不少人士對麥道夫“奇跡”提出過質疑，甚至進行舉報，但都沒有促成對其的調查。據美國媒體披露，聯(lián)邦調查機構在調查中發(fā)現(xiàn)，麥道夫公司運營的一個資金管理部門從來沒有按規(guī)定在證券交易委員會注冊，而自2006年9月麥道夫注冊其投資顧問業(yè)務以來，證券交易委員會也從來沒有按慣例檢查過其賬目。事實上，證券交易委員會曾于1992年、2005年和2007年三次對麥道夫公司進行審查，但是均未提請采取法律行動。

三、經濟型白領犯罪的預防與懲治

麥道夫騙局屬于典型的經濟型白領犯罪。而白領犯罪的概念最初是由美國犯罪學家薩瑟蘭（Edwin Sutherland，1883-1950）提出的。1939年，薩瑟蘭在就任美國社會學學會主席時作了題為“白領犯罪”的演講。1949年，薩瑟蘭出版專著《白領犯罪》，報告了他對美國20世紀70個大公司的犯罪調查，認為白領犯罪是“上等社會經濟階層的人們的違法行為”。他寫道：“‘白領犯罪’大致可以定義為有著較高社會地位且受社會尊敬的人在其職業(yè)活動中的犯罪行為”，隨后又補充說，“兇殺、酗酒、通奸等不在上等社會的的犯罪活動中，因為這些不是他們職業(yè)程序的一部分”。借用社會階層的概念，薩瑟蘭以“白領犯罪”泛指上層社會階層的犯罪，認為白領犯罪是有著較高社會地位且受社會尊敬的人在其職業(yè)活動中的犯罪行為。從分析社會結構的角度出發(fā)，他指出對上層階層和下層階層的犯罪行為在法律處罰上存在著不平等，從而質疑白領犯罪在法律制度中地位。這一概念突破了犯罪由貧困或身心異常引發(fā)的傳統(tǒng)觀念，將目光投向了有社會經濟地位的體面的上層階層，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后來美國刑事法律和政策的發(fā)展。

廣義的白領犯罪包括證券欺詐、破產詐騙、內幕交易、計算機犯罪、醫(yī)療犯罪、公共腐敗、冒用身份、欺騙消費者、偽造文書、制作贗品等。主要是由具有一定經濟社會地位、擁有一定權力的專家、公務人員或其他位于社會上層階層的人員，采用非暴力的形式，包括高技術、高智商等方式進行的犯罪活動。對這些白領犯罪的處罰以罰金或短期的限制人身自由刑為主。

事實上，由于白領所居的社會地位，從事的犯罪活動常常會產生很大的影響，輕則使一個公司破產倒閉，重則使國家經濟、政治和社會穩(wěn)定受到威脅。例如殺人、搶劫、強奸等一般犯罪行為，損害的僅僅是某個人或某部分人的利益，而不像白領犯罪那樣可以損害一個團體、一個地區(qū)甚至一個國家或幾個國家或地區(qū)的廣泛利益。盡管白領犯罪的社會危害性比其他階層犯罪要廣泛和持久，但他們接受的處罰卻輕很多，通常只是罰金與短期的限制人身自由刑。而其他階層犯罪通常會被長期限制人身自由或剝奪生命。

各國近年也日益認識到白領犯罪，特別是經濟型白領犯罪的危害性。白領罪犯盡管沒有采用通常的殺人、放火、脅迫等暴力形式，但卻以技術手段、利用法律和制度的漏洞，隱蔽性的破壞社會的正常秩序，給他人、國家與社會造成重大的經濟損失，甚至危及國家的社會政治穩(wěn)定。而他們在被罰沒一些錢財、喪失幾年自由之后，就可以繼續(xù)花銷先前隱匿的非法資金。罪責刑之間的不相適應，使心懷不軌的潛在白領罪犯愿意鋌而走險，以較小的損失贏得利益最大化。

在發(fā)展中國家，白領犯罪近幾年隨著經濟發(fā)展步伐的增速，也急劇增加。例如印度近些年的白領犯罪大多由高級官員、高級管理者或部門負責人獨立實施，并且為獲得最大利益，犯罪行為不是一次、而是一段時間的持續(xù)進行。有學者認為缺乏有效的監(jiān)督機制和欺詐風險調控的失衡是促使白領犯罪激增的主要原因。［1］

對經濟型白領犯罪，由于罪犯通常具有一定的社會地位、掌握有一定的社會資源，偵緝過程中存在一定的難度。但通過嚴格的經濟審查，設立專門的稽查部門，定期按照有關要求進行相應的審計和核查，也不難發(fā)現(xiàn)他們的犯罪活動。總之，比較有效的預防白領犯罪的方法就是建立專門的偵緝機構、培養(yǎng)專業(yè)型偵緝人員，同時公開接受社會群眾對有關違法行為的監(jiān)督和舉報，并充分重視有關線索，盡早發(fā)現(xiàn)犯罪活動，避免個人、國家和社會利益受到嚴重損失。在麥道夫案中，之前就有媒體和內部人員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進行舉報，但并沒有引起他們的重視，從而使麥道夫騙局愈演愈烈。在懲治方面，有必要加強立法、強化對白領犯罪的處罰力度。避免因身份、地位等因素造成處罰與責任不相適應的結果。在麥道夫案之前，美國涉及金融詐騙、偷逃稅款等類型的白領犯罪，幾乎都是繳納若干罰金、剝奪幾年人生自由即算完成法律懲處。很顯然，對經濟類的白領犯罪而言，這些處罰的成本遠小于犯罪的收益，同時被發(fā)現(xiàn)的幾率也很小，所以處罰并不能起到預防和懲治犯罪的目的。有鑒于此，作為美國有史以來最大的證券欺詐案件，加之麥道夫對美國和其他國家的投資者造成了極大損失，聯(lián)邦法院的法官認為有必要嚴加懲處，做出了有史以來美國針對白領犯罪最為嚴厲的處罰。2009年6月，麥道夫在紐約曼哈頓聯(lián)邦法院接受了檢方11項的犯罪指控，并對證券欺詐、洗錢、偽證等所有犯罪指控供認不諱。70余歲的麥道夫最終被判處了150年的監(jiān)禁，這意味著他將在監(jiān)獄中度過余生。

在我國，經濟型白領犯罪近些年也呈激增態(tài)勢，相應的預防與懲治措施也有待進一步完善。2010年2月，曾列“胡潤財富榜”的中國首富國美集團董事局主席黃光裕，被北京市檢察院第二分院以涉嫌非法經營罪，內幕交易、泄露內幕信息罪和單位行賄罪提起公訴。5月18日，北京市第二中級法院以非法經營罪、內幕交易罪和單位行賄罪三罪并罰，判處其有期徒刑十四年，并處罰金人民幣6億元，沒收個人財產人民幣2億元。8月30日，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維持了原判。在對黃光裕審理的過程中，又牽出了若干政府官員受賄、監(jiān)管人員失職的問題，這也是今后進一步偵緝審查的重點。不難看出，經濟型白領犯罪錯綜復雜的利益關系也是實踐中預防和懲治犯罪的難點和重點。

四、小結

由于全球化的進程、貿易自由化的發(fā)展和日新月異的技術革命，使白領犯罪危害的利益，不僅涉及其本國的個人、公司或其他主體，還可能因資金轉移、商品出口和服務的跨境消費，而影響其他國家。

在麥道夫案中，將全部資產的大部分投資給麥道夫證券的法國某基金公司經理，就在麥道夫騙局曝光后，迫于壓力而自殺；匯豐控股、蘇格蘭銀行、瑞士銀行等金融機構也遭受了數十億美元的損失。

為此，在跨國商業(yè)往來日益頻繁的今天，通過國家之間的協(xié)作、國際組織的支持，打擊證券詐騙、逃稅、洗錢、跨國腐敗等經濟型白領犯罪顯得非常必要且緊迫。域外管轄權的實施、犯罪證據的獲取、引渡和國際罪犯的移交等問題，也將是理論研究和實踐發(fā)展的重點和難點。

注釋：

［1］Noreen，the Rise of White Collar Crimes India, India，Indiadaily，Mar 21 2008，on the website：http：// www.indiadaily.org/entry/the-rise-of-white-collarcrimes-in-india.

*國家檢察官學院教師，法學博士［102206］

**北京物資學院碩士研究生［1011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