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刊記者 何 研
問:什么是我國月球探測規劃的“大三步”、“小三步”?
答:我國月球探測規劃為“大三步,小三步”。“大三步”是指“探登駐”,也就是無人探測、載人登月探測、建立月球基地。
“小三步”是指目前正在逐步實施的“繞落回”。“繞”就是“嫦娥一號”衛星;“落”是探月二期工程,實際上包括“嫦娥二號”、“嫦娥三號”和“嫦娥四號”; “回”是三期,自動采樣返回,目前正在論證。
問:地面應用系統在整個探月工程中承擔什么任務?
答:整個探月工程分運載火箭、衛星、發射場、測控和地面應用五大系統。地面應用系統實際上由三部分組成,一是國家天文臺的總部,由數據的運行管理、數據的預處理、數據存儲管理和科學應用四個分系統組成。二是由北京密云地面接收站組成的數據分析系統。三是云南昆明地面接收站組成的數據接收系統。
“嫦娥二號”的科學目標與“嫦娥一號”基本類似。一是獲得月球表面的影像,“嫦娥二號”的分辨率提高了。二是分析月球表面的元素礦物和物質成分含量和分布。三是探測月壤的特性,估算月壤的資源量。四個是探測地月空間環境。
應用系統的任務實際上是分為三段,第一段是在任務執行前,在首席科學家的領導下制訂科學目標,制定科學探測計劃。第二段是任務執行中對衛星上面的科學儀器進行監視,并利用兩個數據接收天線接受、存儲、分發數據。第三段對數據進行解疑、反演和科學應用研究。大家開玩笑說,地面系統是嫦娥最長的長工。
問:“嫦娥二號”的地面應用系統與“嫦娥一號”有什么不同?
答:“嫦娥二號”的任務和“嫦娥一號”應該說差不多,運行模式是一樣的,都是繞月衛星。但是它的軌道變為100公里,相機的分辨率從120米提高到優于10米,降到15公里時,分辨率能達到將近1米。
這樣就帶來了很多的問題:一個是數傳的壓力很大。“嫦娥一號”是3兆的碼速率,現在需要12兆碼速率;再一個就是數據處理的壓力很大,過去3兆碼速率、120米的分辨率,我們處理兩年多時間,好多工作還沒做完,現在做方案要表達出“嫦娥二號”高精度的數據。我們現在正采用各種方法使信息鏈的余量能夠適應這些變化,保證正常接收和正常解碼。
地面應用系統先要確定“嫦娥二號”到月球上去干什么,用什么去干;二是怎么把數據接收下來;再一個就是要把接收下來的數據處理出科學的產品,最終完成科學目標和規定的任務。我們是起得最早、睡的最晚的系統。打長工的是三個系統,一個是衛星系統,一個是測控系統,一個就是地面應用系統。地面應用系統是從頭到尾跟著衛星轉,衛星落到月亮后還得接著干,要把數據解讀出來,要做科研成果,真是時間最長的長工。

問:“嫦娥二號”地面應用系統與“嫦娥一號”有哪些改進?
答:有一部分改進。有一大部分改進是地面站的,還有一部分是總部的。“嫦娥二號”有兩個特點,一個是軌道降到100公里和100×15公里。一個是圓軌道,一個是橢圓軌道。二是分辨率從120米降到優于10米,局部為1米左右。相機變了,分辨率提高了,存儲和數傳部分要重新做了。
這就涉及地面站的接收的碼速率要從3兆變為12兆。在深空探測中,數傳的測控是最大的瓶頸。有數據傳不下來就麻煩了。我們的地面站原來設計是3兆碼速率,現在要升到12兆碼速率,改進的工作量很大,我們現在正在優化設備。另外就是總部的數據處理工作,我們連120米全月球的分布數據都處理了那么長時間,優于10米分辨率這樣的數據做起來更費勁,數據量更大,處理技術的難度更多。地面系統主要針對這兩方面的改進做得最多。
問:“嫦娥二號”任務中有效載荷會面臨什么風險?
答:一個是俯沖過程中開關機的時間要求比較苛刻,先開哪個,再開哪個,到時候相機能不能適應這個環境,圖像的質量到底怎么樣,現在真的沒底。原始圖像不太好的話,最后處理的再好也回不去。還有整個衛星的姿態,光照的適應程度。我們的相機是一個掃描相機,1秒鐘大概拍175到200幀,速高比要調好,就是高層和拍照的速度要匹配,不匹配不行。
再一個就是衛星的測控。衛星在100公里軌道難以控制,制動不好,或是軌道不規律話,會撞到月球表面。100公里軌道的熱控也比較難。軌道越低,衛星里面的溫度越高,控制不住。溫度超過45度,儀器就會關機。我們沒去過100公里和15公里的軌道,積累的資料不夠,存在不可預見性,這就是一個很大的風險。
我們做了一大本一大本的風險預案,現在正常工作沒問題,主要考慮出現異常怎么辦。以前那么多航天任務考慮到的異常都沒發生過,發生過的異常都是沒考慮過的。我們考慮過的問題會采取措施去防范。但是發現每一次出現的問題都不在我們預案范圍之內。
問:承擔“嫦娥二號”任務的心情跟“嫦娥一號”時有什么不同?
答:那個時候忐忑不安,我們是搞技術研究的,沒有做過這方面工作,大姑娘上轎頭一回。通過“嫦娥一號”的實踐,積累了很多經驗。現在能想到的都做了,該改的都改了,而且“嫦娥二號”不是完全是“嫦娥一號”的重復,它還是有很多新的東西,但我們很自信,肯定能干好。緊張也沒有用,反正到時候水來土淹,兵來將擋。我們預案工作和各方面工作都已經盡力在做了。
問:經過“嫦娥一號”的歷練,應用系統的整個團隊一定有很大的成長?
答:整個團隊現在有90個人,每個崗位都有比較得力的骨干。過去我們從來都沒干過航天工程,是“嫦娥一號”把我們這些生米煮成了一鍋香噴噴的熟米飯。“嫦娥一號”要求我們出模式、出成果、出人才、出經驗,我們基本完成了這個任務。
當然,我們的人才隊伍還需要進一步成熟,現在還顯得很單薄,需要更多的人能夠真的變成專家。我們很多崗位的科技人員是碩士畢業、博士畢業,有基本素質,要把路都修好,欄桿都建好,讓他走就行。走著走著就越來越熟,他就可以自己走了。

地面系統有一個張文波,我們國內大天線建設,烏魯木齊25米,上海25米,密云50米,昆明40米,他都是親自建過的。一個要有責任心,一個是要有鉆勁。我們的年輕人都成長得很快,逐漸形成一層一層的梯隊。
問:“嫦娥二號”地面應用系統比“嫦娥一號”的難度大得多,你們感到緊張嗎?
答:“嫦娥二號”比“嫦娥一號”確實難度大一些,一個是星地連路比以前要吃緊,數據量大得多,分辨率高得多;二是后面數據處理和工作量也要高得多。現在的心情自然很緊張,因為“嫦娥一號”的地面應用系統做得很好,“嫦娥二號”要出一點點紕漏都無法交代。雖然取得一些經驗,但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所以這兩個月做演練和試運行的時候,我們就是想把大家思想的弦拉緊。
問:現在參與地面應用系統工作的年輕人都怎么樣?
答:年輕人都挺好。我們這里專業的非常雜,原來不少是搞科研的,現在轉來搞工程。搞工程和做科研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系列,做科研比較自由一點,專業性比較多一點,搞工程要求比較嚴謹的,要求很縝密,不能有那么多自由。但這些年輕人都有很強的進取心。現在剛進來的都是80后,60年代的都是老科技人員了,70年代的是中堅力量。

問:現在這個團隊是搞嫦娥工程,將來還要搞深空探測, 以后能勝任嗎?
答:盡管探測的對象不一樣,但差別并不是太大。就像探測火星,探測的對象不一樣了,但衛星探測的數據、用的載荷都是類似的。只要國家把任務交給我們,應該都能完成,應該沒什么問題。
搞工程是一個不斷積累的過程,當積累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很多事情就可以信手拈來了。搞火星等更遠的行星探測,最主要的方法沒多大變化,有一些關鍵技術是需要改進的,像遠距離的數傳、高分辨率的數據、不同的天體坐標系的基本框架的構建等,這些東西都需要重新去做,但基本方法是可以沿用的。
問:走入這樣一個行列,你們會覺得欣慰嗎?
答:盡管做科研挺有意思,個人可以拿到實實在在的成果,做工程是一個大系統,很多人參與,自己在里面工作顯得不那么重要,或者拿不到自己的成果,但是,這種榮譽感比做科研好,能夠給國家,給社會把這個事業搞上去,是一種民族的榮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