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語言和影像的哲學關系看解說詞對畫面的作用

□張社寧 祝傳鵬

理清訴諸聽覺的解說詞與訴諸視覺的電視畫面的關系，對我們進行電視解說詞的寫作具有重要意義。而對語言和影像對現(xiàn)實世界的認知的哲學思考，是我們從深層次上理解解說詞與電視畫面關系的有效途徑。

語言與影像的哲學關系

就人們認識世界和感知世界的方式而言，可以把世界分為三個階段：客觀世界、語言世界和圖像世界。客觀世界是人直接感知的世界，此時的世界尚未被對象化和客體化，人與世界之間沒有中介，人直接感知世界。當語言產生后，人與客觀世界之間就被嵌入了語言這個中介物，語言成了人類認識世界和與他人交流的最主要工具。隨著攝影攝像技術的發(fā)展，以影像為中心的大眾傳媒包圍著我們，引導著我們。人們對世界的感受和認知方式從以語言為中心轉移到了以影像為中心，人類進入到一個以影像為中心的讀圖時代。讀圖時代下的語言和影像存在著一種相互依存、相互依賴的哲學關系。

影像是對語言再現(xiàn)客觀世界的界定和糾偏。語言產生后，人類便通過語言建構了一個不同于客觀世界的不可見的意義世界，語言文化作為一種以語言為主要認知方式的文化，在力圖接近客觀真實的同時，也不可避免地偏離和遮蓋了客觀真實。即語言的區(qū)分和建構功能改變了客觀世界，在語言的傳播過程中也不可避免地產生失真。而攝影技術的產生和進步至少從理論上講可以為人類創(chuàng)造出與客觀世界完全相同的影像世界。當語言世界消解了客觀世界，在人類主要的傳播符號中，有可能完成抵消語言世界帶來的認識偏差的唯一符號形式就是影像。

影像的表達仍然屬于語言邏輯之下的敘事。當以影像為中心的讀圖時代來臨，一切抽象的概念和意義似乎都找到了影像的表達方法。如同語言世界消解了客觀世界，影像世界也似乎在讀圖的時代背景下消解了語言世界。實際上，影像的視覺化表達仍然處于語言邏輯的籠罩之下。首先，對影像的編碼，即對影像的視覺化表達依賴對語言的理解。心理學認為：語言是思維的工具，人類依靠語言進行推理，語言是思維的邊界，也是存在的邊界。因此，要將語言建構的概念以影像的形式來表達，其首要任務就是對需要影像化的概念加以理解，而理解本身是按語言的規(guī)則進行的。其次，對影像的解碼仍然必須以語言為背景。離開了語言，觀眾得到的只是毫無意義的影像碎片。

電視解說詞對電視畫面的意義與作用

語言和影像的這種相互依存和互文的哲學關系，決定了作為語言的電視解說詞能對電視畫面起到以下幾方面的作用。

補充和提示畫面。首先，在電視片中，單靠影像往往難以講清楚一件事情，尤其是時空跨度比較大的時代背景和社會環(huán)境。此外，影像的特點決定了在沒有語言參與的情況下要表達一個影像的確切含義必然需要另一個影像來給予界定，這也容易陷入無盡解釋的窠臼。電視解說詞高度抽象和概括的特點可以對畫面?zhèn)鬟_不充分、不清楚的地方，尤其是畫面背后的邏輯關系給予必要的補充，提高信息的精確度和明晰性。其次，通過解說詞調動觀眾的積極想象，使觀眾感受到有形的形象存在。解說語言雖然本身沒有形象性，但語言可以通過接近聯(lián)想、相似聯(lián)想、對比聯(lián)想和關系聯(lián)想等方式，調動人的經(jīng)驗積累和表象記憶，喚起一種形象感。典型的例子是2008年西方媒體在對西藏“3·14”事件報道時刊登了一張中國武警戰(zhàn)士每人手里持有一件喇嘛衣服的照片，并賦予其含義：“中國武警戰(zhàn)士扮成喇嘛煽動騷亂”。實際上，這是一則假新聞。照片內容的正確解碼是：“武警官兵正在扮演喇嘛給一部電影充當群眾演員”。可見，圖像和影像的畫面是多義的，必須依靠語言對其進行界定。

深化和強化畫面。首先，對畫面中的信息進行深層次概括解讀。例如，在二戰(zhàn)紀錄片中，講到德國的巴巴羅莎計劃時，畫面是排列整齊的巨炮、天空云集的戰(zhàn)機、整裝待發(fā)的軍隊、海面上巡游的艦艇。即使告訴我們這是巴巴羅莎計劃，觀眾依然不清楚背后的邏輯和數(shù)量。一旦加上解說詞：“1941年6月22日凌晨，希特勒發(fā)動了巴巴羅莎計劃，集結了181個師，4300多輛坦克，4.7萬余門火炮和迫擊炮，4980架飛機，192艘艦艇，總兵力約550萬人，在波羅的海到黑海長達一千多公里的戰(zhàn)線上從三個方向上對蘇聯(lián)實施進攻”。畫面背后的信息和邏輯立刻就清晰起來。其次，對主題進行升華總結。任何電視片都有一個主題，但畫面富有直觀形象性而缺少抽象概括性的特點使其在提煉主題和升華主題時具有先天的局限性。例如，在表現(xiàn)岳陽樓“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和“沙鷗翔集，錦鱗游泳，岸芷汀蘭，郁郁青青”的形象風光時，可以用畫面語言來表現(xiàn)。但在表現(xiàn)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和“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主題思想時，畫面就顯得無能為力了，這時就需要電視解說詞來進行主題的深化和升華。

一般來說，電視畫面中已經(jīng)清楚表達的內容不需要電視解說詞重復畫面，但當需要強調畫面內容時，電視解說詞可以重復畫面內容，以便達到強調的目的。例如，在《大國崛起》中，當講到法國思想家伏爾泰時，畫面是法國先賢祠地宮里伏爾泰棺木上文字的全景。電視解說為：“伏爾泰去世后，他的棺木上刻了這樣一行字：‘他拓展了人類精神，他使人類懂得精神應該是自由的’”。雖然畫面中已經(jīng)能夠清楚地看到這些文字，但依然加以解說，通過電視解說使畫面中的內容在聽覺通道上進一步強化。

連接畫面。由于時間與空間的限制，電視畫面不可能完整地再現(xiàn)事件的原始過程，只能通過蒙太奇藝術技巧把零碎的畫面組接起來達到敘事的目的，而割裂的畫面間需要一根貫穿始終的邏輯線索加以串接，以便形成畫面間有序的邏輯聯(lián)系。電視解說詞轉換自如、高度概括的特點正是連接畫面最好的元素。例如，在《大國崛起》介紹法國一集時，開篇先介紹法國路易十六的記事簿。在提到1789年7月14日國王認為無事發(fā)生的這天時，附有解說詞：“這一天對國王看來十分平常，甚至有些平淡。因為，連經(jīng)常進行的獵鹿游戲都沒有，所以無事可記。但是路易十六認為無事的這一天卻成為一個改寫法國歷史的最重要的日子”。通過解說將爆發(fā)法國大革命這在法國歷史上具有重要意義的一天引述出來，為下一步闡述巴黎市民攻占巴士底獄起到了承接和遞進作用，使畫面在邏輯性上得到流暢的過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