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菜

張振益

每次放學回家，一進家門就聽到新鮮菜葉在鍋里炒得撲哧撲哧的聲音，那是媽媽在做飯呢！媽媽的耳朵很靈，雖然廚房里噪音很大，可是我輕輕開門的聲音，她卻總能捕捉到，然后高聲喊著：“回來了嗎？趕快來吃飯！”我呢，不等她叫，也早被這香味拽到了飯桌旁，迫不及待地從碗碟中用手夾出一塊肉，一整塊放到嘴里，燙得嘴巴直噓熱氣。這時媽媽就會轉過頭來，數落道：“洗了手再吃！”我乖乖聽話，洗了手，和媽媽一起坐下來，一邊吃飯一邊談論學校里發生的趣事。

每次吃飯，媽媽還沒動筷，第一件事就是瞇縫著眼睛，在冒著氤氳熱氣的燉鍋里，仔細篩選出一塊最大的肉來，然后放到我的碗里。她似乎不喜歡看到我碗里的白米飯，我剛把鋪在飯上的菜吃完后，她立刻又找到大塊的肉，夾到我碗里。然而，在這溫馨的時候，這是唯一一件讓我不高興的事。我覺得我長大了，自己能夾菜。起初我沉默，后來終于還是和她講了，她“哦”了一聲，這天她便收斂了一些，但第二天又開始了，好像已經形成了一個無法改變的習慣。但這終究是件小事，我也不想因為這件小事和媽媽發生不愉快。

一天，同學邀請我聚餐，各自的家長也都會來，叫我把我媽帶上。我又興奮又擔心，媽媽要是又給我夾菜，那我不是會被同學笑話？我不放心就提醒媽媽，叫她不要給我夾菜。她看著我，用像開玩笑一樣的語氣笑道：“好！”

到了飯店，我忐忑地看著媽媽，可她卻好像沒有注意到我，忙著和同學家長聊天。菜上齊了，大家都坐好準備開動，可是媽媽卻不假思索地站起來，夾起燉著雞的砂鍋里的雞腿。可當她準備把雞腿放在我碗里的時候，她瞟到了我的眼睛，看到我第一次用憤怒的眼神看著她。她停頓了片刻，把筷子從我的碗上轉到了坐在我身旁的同學的碗上，把雞腿放在了他的碗里，嘴里說著祝學習進步之類的客氣話。我長舒了一口氣。

從此以后，媽媽就很少給我夾菜了。可每次吃飯，每當她看到我碗里少菜時，她總是不自覺地把夾著菜的筷子向我這邊伸。伸了伸，又無奈地縮了回去，菜違心地落到了她自己的碗里。我后悔了，看著吃飯時不再談笑風生的媽媽，我心里很不是滋味。過了許多天，我終于忍不住對她說：“媽，你夾菜吧，我不介意。”她聽到這話，像聽到了什么喜訊一般，一邊呵呵笑，一邊趕緊給我夾菜。

媽媽已經把給我夾菜當成了習慣，甚至把這件事看成一件生活的樂事，我怎么能責怪她，這個已經把愛我當成快樂的人呢？

摘自《克拉瑪依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