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昌林
懷疑兒子得了鼻竇炎??h里的大夫做了CT后說,已經很嚴重了,建議到省城醫院去看。
去省城,門診過道里如同火車站的春運:排長隊、吃盒飯、睡地鋪,人滿為患。好不容易到我們了,一個帶眼鏡的青年大夫拿起一個鏡子看了下,說:沒啥,回去吃點藥就行了。從檢查到開藥,3分鐘。還是省里的大夫厲害,簡單看了下就行了。出來一想,又不踏實,縣里的大夫說很嚴重,喝藥只能暫時緩解……我們決定召開一個臨時家庭會議,和老婆孩子商量要不要再找個教授看下。據說,這個醫院的教授都是憑本事當上的,沒有幾把刷子是不行的。在我的堅持下,好不容易爭取到一個教授門診號,我帶著孩子又重新排起了隊。一般在這種場合,老婆聽聽小差就可以了,大事還得男人做主,因為關鍵時候好拿主意,比如剛才的家庭會議。
令人興奮的還是一個美女教授。教授詢問了病情,看了我帶的縣醫院拍的CT,又用鏡子看了鼻孔,說:最好手術。我說用藥可以嗎?教授說,可以,但最好手術。我心里在快速地考慮教授的診斷和早上那個青年大夫的診斷結論,甚至我在0.1秒鐘冒出了一個骯臟卑鄙的想法——是不是教授想掙手術費?就像有些醫院看個感冒也要做個全身體檢一樣。但這種想法只停留了0.1秒,我就說:那手術吧。并說,想請您給手術,女教授爽快地答應了:可以。
拿著住院證明,我心里突然笑了下,這看病也有點像買菜,貨比三家才知道哪家菜好。要是不讓教授看,這孩子的???
所有檢查做完,是兩天以后。晚上護士查房時說:xx床,明早做手術啊,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項。過一會兒,麻醉師進來:xx床家屬過來一下。這時,我去比較好,我知道是要簽一個如果有什么后果與他們無關的責任書,前后5頁,他撿重點說了些可能引起的一些后遺癥,但他在說可能造成某某后遺癥時,同時又加上一句:一般不會。這讓人覺得像賭博:說不定這次能贏。都是提前印好的,也是必須簽的,除非你放棄手術,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醫生也來了,也簽了同意手術責任書。這時,我突然有點后悔了,因為醫生說,別看手術小,也可能造成很嚴重的后遺癥,甚至……他又說:那種概率是非常小的,一般不會。我想,不做手術,孩子喝喝藥,基本上是健康的,假如醫生在做手術時,一不留神或一不小心整偏了一點,那是一輩子的悔恨。我走到一個僻靜處,給一個醫生朋友打電話,說了我的想法,他說:任何手術都是有風險的,但一般不會。他也說:一般不會。
晚上,我給兒子說:今晚爸爸陪你睡吧,他說:行。平時我和孩子溝通相對少,他一般不跟我說他的內心想法,最多說幾句:學校讓交費、這個周末要補課、我要去哪玩之類的話,私房話都給他媽說了。主要是我對他要求相對嚴厲,俗話說:子不教,父之過,沒有說母之過,所以每次出現需要管教之類的事情,他媽總是說:去管管你兒子。這樣一來,惡人總是我做的,好人總是她做。
兒子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我也睡不著,也沒怎么交談。
早上八點半被護士帶進了手術室。我和老婆在手術室外開始等。一起等的有二十多個家屬,把僅有的一點空間圍得嚴嚴實實。值班護士說,不用擠在這里等,到時廣播會通知的,但所有的人都散不去。
我到病房給老婆拿了個凳子,讓她坐,結果她惡狠狠地說:這會兒還坐什么坐?閑著沒事干!臉上像秋后的茄子。這說明她內心的焦急。為了淡化她的焦急,我又走到手術室門口。雖然在手術大夫看來,這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手術,已經做了千百次這樣的手術,但在我看來,這是一個很大的手術,因為那是我的兒子。
10:40左右,兒子被推出了手術室,大夫說一切順利。那是什么感覺,那比你中了彩票、比你當了領導要好一百倍吧。由于全麻,兒子眼睛一直半閉狀態,大夫說:跟他說話,喊醒他。這時,我反而不知道說什么了,他媽媽的嘴派上了用場,我被放到了后面。估計兒子清醒的那一刻,聽到的是一個女人喊他的聲音——他的茄子臉媽媽。
晚上,我又陪兒子睡,可能手術后有些困乏,九點多就有些睡意,我將租來的小床放在他邊上。伸過手去試著握住他的手,希望這樣他睡得更踏實,他也捏住了我的手——這樣的情況在他8歲跟我們分床睡后,還是第一次。
摘自《商洛文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