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保祥
去看一位故友,多年以前,我們有過深如水的交情,也曾為了利益糾葛,雙方劍拔弩張,多年不交,如今,風平浪靜了,人到中年,世事早已安然。
他得了嚴重的咽炎,我是猶豫再三才下的決定,到他家時,看到墻上寫著醫囑:慎言。
他的愛人,正在替他梳理頭發,他在沙發上睡著了,我不忍打擾他。想起過往調皮的時光來,覺得于心不忍:十年前,我們矛盾重重,究其原因,竟然全是為了錢,錢凌駕于多年的友情之上,而時光荏冉,瞬間蹉跎。
我接過了她的梳子,她剛想招呼我,我則努著嘴讓她看墻上的字,她笑了。
我用了半個小時的時間,認真地為他梳理凌亂的頭發,他剛剛從醫院回來,身體虛脫得要命,滿桌子都是醫生開出的藥與藥方,我不忍卒讀,淚水無聲地劃落。
多年的舊交,遭遇不測,再強大的心靈在這樣一個靜寂的上午時光里,都會變成脆弱的琴弦,弦斷誰人聽?
她需要去醫院取化驗的單子,而我則越俎代庖地有幸成為照顧他的人,他醒了,認出了我,一臉驚喜,想說話,我則讓他看墻上的字,兩個人相視一笑,泯了所有的恩怨。
一張紙,他揮動著瘦弱的手寫字,我們就以這樣的方式開始交流,就好像小時候,我們為了一個橡皮互相謙讓,或者是了在小學的賽道上,在終點前那一刻,他故意放慢了腳步。
“感謝你來看我,我快要哭了。”
“我早該來,我們是一輩子的好朋友。”
兩雙大手,緊緊握在一起,此時的窗外,陽光萬丈,可愛的調皮的陽光,肆無忌憚地落在你我的身上,塵世靜止,風華依舊。
我們一直在用筆交流,我感覺自己久違的感動回歸了,現代人,誰還用筆寫字,而現在這個時候,意猶未盡,仿佛一輩子的話,在今天才敢表達出來。
我替他整理桌子上的藥品,他苦笑,我認真地歸納,每一種藥,都用一張大紙認真地包好,在表面上寫上藥的名字,才認識了這么多奇形怪狀的藥品,這短短的一上午,我學會了在商場上無法學到的深厚與感恩。
酒是世界上最糟糕的發明了,無酒不成席,狐朋狗友都與酒有關,拉關系,都是在醉后,酒仿佛成了商場上唯一通行的法寶。
我們以前喜酒,喝多了謾罵開懷,但現在,靜寂成了主流,白開水稍淡,但比酒要真誠的多。
雖然無語,但語言多了未必就是好事,夫妻爭吵、兩國開戰,均與語無倫次有關,語言是世界上最厲害的武器了,一切靜止后,生命才回歸了最初的真與平。
暖融融的美好時光里,我們握手告別,就好像一場戰事,剛剛平息,握手言和,以后的歲月風平浪靜、再不會有驚世駭俗。
一切始于斯,終于斯,生命通常以一種曼妙的姿態削弱你我的斗志,但真正存在的,唯有人世間最可人的感情。
摘自《焦作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