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教頭”的十萬海里路

　　甬江口，海警學院船艇教練大隊碼頭，備勤備航，海上作業，勝利歸來一一這樣的情形伴隨每天日出日落，波瀾不驚。然而，如果你了解下面的情況，心情可能再也無法平靜——
　　1996年6月，由兩艘待報廢的丙交艇、一艘移交的甲交艇組成的船艇教練大隊，在裝備老化故障率高，經費短缺的情況下艱難起航，迄今已累計航行十萬多海里，保障學員25000多人次的實習，創造了連續十三年安全無事故的驕人記錄……
　　他們是怎么做到的?這是一支怎樣的部隊?帶著這些疑問，筆者走進了船艇教練大隊，走進了大隊長章利安的故事里，試圖解開這個“謎”。
　　
　　破舊的海軍衫和“神秘寶典”
　　
　　1997年1月，35歲的章利安從海軍快艇第十六支隊奉調而來。他先任副大隊長，一年后任大隊長至今成為船艇大隊不折不扣的。總教頭。從浪花白到橄欖綠，十三年來歲月的變遷在他黝黑的面龐上刻下了痕跡。
　　“說起大隊長，有兩樣東西不能不談，海軍衫和小本本。”船艇大隊011艇副艇長方崢劍一臉神秘地告訴筆者。一件是不可外揚的“家丑”，一件是屬于私人的“小秘密”，難怪他透露得小心翼翼。“在我們大隊的曬衣場上，有一件海軍衫很惹眼破舊不堪，衣袖上還布滿了小洞—那是我們大隊長的。”說著，他的神情陡然莊重起來，“他都是正團級的領導了，還是這么不在乎，還好穿在里面看不出來。”
　　2006年章利安當選全國優秀人民警察，在其事跡材料里有這樣的記載：在船艇大隊，章利安的“摳門”是出了名的，曬衣場上最舊的服裝準是他的，皮鞋磨得露了底……這樣的“摳門”直接影響了大隊官兵，引起了連鎖反應。大家開始自覺地節儉，不少大手大腳的士兵存起了錢，擁有了存折。“以儉樸為榮，以艱苦為榮”的瞽風開始形成。
　　由于裝備老化，為保障正常的海上實習，幾艘船艇需要定期維修。維修就要花錢。為了節省開支，章利安想盡了辦法。在維修現場，從清理船塢的淤泥到給船艇除銹，刷漆，他都帶領大家親自上陣。維修一般在暑期，塢道里溫度常達四十度以上，油漆昧刺鼻又有毒，一陣忙碌下來，不光身上會瘦一圈，臉上也會被熏得又紅又舯。正是這種“拼命三郎”的精神，為部隊節省了大量的維修經費嗎，還錘煉出了一支“甘于吃苦，善于吃苦”的隊伍。
　　至于“小本本”是什么秘密?當筆者問起時，章利安只是笑笑，“沒什么，其實我們每艘艇都有這樣的本。”如此輕描淡寫，筆者決定另辟蹊徑。“在出海實習中，操縱干部如何保障實習學員，后勤保障怎樣才能安排得更臺理等等，他都記在本上。”學員小方說。
　　海上實習面臨著諸多風險，裝備老化，海況多變不說，就是實習學員的身心狀況也讓人揪心。每次出海前，章利安都要摸清幾個“底”：一是摸清設備的底，組織戰士徹底檢查，保證船艇處于適航狀態，二是摸清實習學員的底，同帶隊的教員和隊干聯系，掌握每個學員的身心狀況，做好有針對性的海上保障三是摸清實習現場的底，親自“押船”出海。遇到艇員和學員懈怠或煩躁時，就同他們在甲板上談心，緩解情緒，鼓足干勁，
　　據統計，十三年來，船艇大隊共保障學員實習25000多人次，保障學員上艇參觀，觀摩38500多人次，船艇教練員為學員講解，示范、授課32600多課時，安全，圓滿地完成了船艇類專業實訓保障任務。可以說，船艇大隊的三艘艇，為海警部隊的發展立下了汗馬功勞。
　　
　　比臺風更厲害的，是人的精神
　　
　　每年7月到9月，臺風總會光顧浙江沿海地區，“防臺，抗臺”便成了船艇大隊的家常便飯，“一次抗臺就是一場戰斗!大隊領導說。而每一次戰斗，章利安都沖在了最前面。2005年臺風“麥莎”呼嘯而來，讓大隊官兵的記憶至今瞽醒。那一次，“麥莎”很瘋狂，肆虐狂風如注暴雨和洶涌潮水形成了“三碰頭”，勢不可擋。當時大量民船躲進了寧波港，密密麻麻布滿了011艇的周圍。啟動防臺預案并檢查確認落實后，章利安仍不放心頂著狂風暴雨登上堅守崗位的01I艇，看望戰士，并下到機艙查看機械設備的運轉情況。堅持到凌晨時分，最危險的時刻到來了!禁不住“麥莎”的淫威，附近幾艘民船溜了錨，從011艇的側面橫掃過來，越來越近。章利安穩住陣腳，指揮大家沉著應對。眼看就要撞上，他冒著生命危險，果斷推擋撞擊過來的民船，緩沖撞擊力……船艇安全了，他卻險些倒下。兩天兩夜，章利安和大家并肩戰斗，未合一眼，又～次取得戰斗的勝利。
　　“我每天晚上下班后不敢開車，太疲憊了，開車容易出事。”章利安坦誠。即使不值班，責任心也使得章利安經常天黑后才回家，學校雖有班車，但他始終起早摸黑卻很少按部就“班”。在他眼里，坐公交是最好的選擇，既經濟實用，還能在車上瞇一會兒。
　　長期勞累，必然導致透支健康。如今，章利安不僅腰椎問盤突出嚴重，還落下了風濕，雙腿經常發麻。
　　在他身上，總有一種“老革命”的精神，有了它，才有了關鍵時刻的表現，才能夠擎起片晴空。
　　
　　“大熔爐”里出好鋼
　　
　　“為什么最差的士兵，調到船艇大隊就能變好?”學校一位領導曾發出這樣的感嘆。
　　用章利安的話說，大隊是個“大熔爐”。“大熔爐”的首要特征是溫度高，氛圍好。
　　“港岸苦練，海上精練”是船艦大隊的訓練口號。為增強教學保障能力，章利安親自組織和參加軍事訓練，并給自己咀確了量化標準。同時，利用自身豐富的航海經驗和扎實的業務知識手把手傳授技能，使所有的班長士官全部達標成為四會教練員。
　　為了在全大隊掀起重知識愛學習的風氣，章利安帶頭捐出幾十本書，并積極爭取經費訂購二十幾種專業報刊雜志，成立閱覽室。在陽光充沛的時候，通訊員總要給他曬書。學習不輟的章利安四十出頭還開始攻讀研究生，這在大隊被傳為佳話。
　　“大熔爐”的第二個特征是融化強，團結好。安定團結是部隊建設的首要任務。在“麥莎”過后，章利安和往常樣檢查防臺工作，發現戰士胡志良舉止有些反常：別人都在忙著準備，他卻躲在角落里抽煙。通過細心地談心章利安得知小胡的老家溫州受臺風影響嚴重，家人幾次打電話催他回去。于是他立即和小胡的家人取得聯系，做好他們的思想工作，同時悄悄寄去600元錢。
　　“大熔爐”的第三個特征是材質純，出好鋼。如今，能吃苦懂儉樸、會抱團的船艇大隊，個個都是一塊好鋼。
　　2004年8月12日晚，百年一遇的強臺風“云娜”在臺州登陸，這給浙江邊防總隊修船廠帶來嚴峻考驗。12日中午，修船廠沿海風力已達12級，他們緊急啟動應急防臺預案，急需沙包堵筑堤壩缺口，然而船廠人員卻嚴重不足。關鍵時刻顯身手——正在此處修船的章利安和官兵主動請纓，他忍著一身病痛，帶領大家裝沙扛包，泡在水中長達四個小時。臺風過后，他們又主動和修船廠官兵，職工一起，投入到抗災救災工作當中。在生活保障十分困難的條件下，頂著烈日沖刷淤泥，整理物品，清洗物資，中午放棄休息，晚上又幫助站崗。“餓了吃一頓露天的簡便餐，渴了喝一口清涼水，由于風吹雨淋，又連日疲勞官兵中有的感冒有的發燒，有的手腳受傷，但大家毫無怨言始終保持著昂揚的精神狀態和旺盛的工作熱情……”浙江總隊修船廠給學校送來的感謝信這樣寫道。
　　學校先進單位、優秀黨委，部局基層達標先進單位……一個個榮譽稱號擠滿了船艇大隊的光榮墻。
　　
　　雷厲風行，堅定如錨
　　
　　不知為何，章利安和船艇大隊總是讓筆者想到海瞽學院行政樓前的鐵錨。一樣的沉靜似水，一樣的沉毅堅定。
　　2006年，為規范海警部隊船艇操縱指揮學校給大隊下達了短期內拿出反映船艇操縱指揮示范片的任務。軍令如山，章利安立即召集全體干部下達任務，擬定拍攝計劃。見個別干部有點犯難，他語重心長鼓勵大家：“同志們，擺在面前的困難確實很多，但學校給任務，是我們的光榮，也是對我們的信任。我們要迎難而上，創造條件，堅決完成好拍攝任務。”講完，便一頭扎入了拍攝工作。時值盛夏，半個小時下來，參拍人員早已汗流浹背。章利安一邊勉勵大家，一邊指揮機位。對一些動作他還親自上陣指導，力求完美。后期制作時，他積極和電教室干部協調，每次一改就是三四個小時。晚上，他還要在單位里一個片段一個片段查看，夜深方休。“鐵杵磨成針”，一部高質量的船艇操縱指揮示范片比計劃提前2個月時間制作完成，成為各船艇部隊的寶貴教材。
　　作為海警學院最具特色的一個單位，一面窗口船艇大隊成了學校對外交流的“殺手锏”。不僅外事培訓(如多國海上執法研修班)，海上執勤演練，部署操演，參觀見學等培訓活動讓外警頻頻豎起大拇指，而且在攸關學校發展的申本上，大隊也以優異的表現贏得了教育部有關專家的稱贊。2009年12月，在學校申本的沖刺階段，教育部高評委專家組來校實地考察，船艇大隊的執勤演練成為考察項目中的一個亮點。碼頭上的精彩演練讓專家們連呼“想不到”，接下來的出海航行更是讓他們印象深刻。那天，當船艇行至舟山海域時，海上突起大霧，陰風怒號，濁浪翻滾。專家們的眉頭緊鎖了起來，對干返航忐忑不安。此時，章利安鼓勵每一位官兵繃緊安全這根弦，保證專家組安全返航!在大隊長的帶領下，官兵們沉著冷靜，嫻熟操縱，使船艇在霧中安然穿行。專家們的眉頭重新舒展開來。登陸后，專家組領導緊緊握住章利安的手，連聲說感謝，在離開碼頭準備登車的瞬間，他再一次握住章利安的手說道：“謝謝!謝謝!”平時不茍言笑的大隊長，此時已燦若桃花。
　　
　　還不完的親情債
　　
　　2001年夏天，大隊的三艘船艇正在船廠全面維修。章利安和大隊官兵一起在悶熱低矮的船底刮漆。這時，大家聽到大隊長的電話響了，“喂……”幾分鐘后電話掛斷。后來，大家才得知他接到的是“父親病危”的噩訊，不知當時他臉上流淌的是汗水還是淚水……
　　原來，章利安被診斷患了癌癥的父親病情惡化了!他不得不連夜請假，與妻子將父親送到上海治療，但只陪了兩天便匆匆趕回船廠，臨行前，老父親費力地向他揮手，讓他安心回部隊，不料這一別竟成永別!
　　章利安老家在寧海離寧波只有兩三個小時的路程，可為了和艇上的官兵一起過年，他已經好幾年沒有回家和親人團聚，風燭殘年的老人最需要兒女陪在身邊。然而，章利安因為工作，常年遠離父母，無法盡孝。“當時她是在地上被發現的，而我還在值班……”回憶起母親去世時的情形，章利安，這個鐵漢哽咽了。
　　對妻子，章利安也有太多的內疚。結婚二十多年來，幾乎是妻子一個人支撐著這個家。終于，長年奔波體弱多病的妻子撐不住了，從2003年底到2004年的一年時間里竟做了三次手術!最后一次手術，章利安又是連續幾天出海，術前都找不到家屬簽字。夜晚章利安撥通妻子的電話，三次手術都沒有被好好照顧的妻子實在忍不住了：“你還要不要這個家，別再回來了!
　　談起親情，章利安除了愧疚還是愧疚。不知道已經有多少年沒休過探親假了，在他腦海里，早已淡忘了這個概念。“等脫了這身軍裝，每天給老婆做飯……”他內疚地說。這話講了二十多年，卻一直未兌現。
　　
　　后記：我們在海上……
　　
　　2010年5月8日，星期六，學員出海實習，前往舟山海域。和往常一樣，章利安放棄周末休息，跟艇出海，筆者也隨隊前往。
　　筆者前去機電部，還沒有下到船艙，震耳欲聾的聲音瞬間而至，轟鳴的機器震蕩擊打著每個人的神經。只見值班的戰士戴著耳包，一動不動地守著怒吼的機器。據測量，這里的噪音達到了106分貝人與人之間的對話已完全聽不清。待的時間越長，越容易心煩氣躁。為了交流，機電班的戰士都學會了“手語”用手比劃，有時比語言還便捷。
　　實習學員開始了海上作業。他們穿著桔黃色救生背心立在甲板上，上身俯在被帆布罩住的桌板上，攤開海圖，用鉛筆刻畫著標記。
　　章利安則在駕駛室，船艙和甲板之間穿梭著。上到聯系碼頭，下到安排學員吃住，他都親自過問。
　　展望未來，章利安黝黑的臉膛漾起了波紋。2010年年底，618艦將進入船艇大隊的序列，“北可到山東，南可下廣東”，突破目前只能到舟山海域實習的限制，甚至，更高噸位的艦也進入了遠景規劃。越來越遠的地平線進入他們的視野……章利安與他的船艦大隊始終在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