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朋友帶我去看一位收藏家的收藏。據說他收藏的都是頂級的東西,隨便拿一件來都是價逾千萬。
我們穿過一條條巷子,來到一座不起眼的公寓前面。收藏家來開門了,連續打開三扇不銹鋼門,才走進屋內。室內的燈光非常幽暗,等了幾秒鐘,我才適應了室內的光線,這時,才赫然看到整個房子堆滿古董,多到連走路都要小心,側身才能前進。
到處都是陶瓷器、銅器、錫器,還有好多書畫卷軸擁擠地插在大缸里,主人好不容易帶我們找到沙發,沙發也是埋在古物堆中,經過一番整理,我們才得以落座。
我不知道怎樣形容那種感覺,古董過度擁塞,使人仿佛置身在垃圾堆中,多到我們想要欣賞它們時,都覺得成了一種負累。
我們轉到主人的臥房看陶器和青銅器。主人的臥室中只有一張床可以容身,其余的從地面到屋頂,都堆得密不透風。
古董的主人告訴我,他之所以選擇居住在陋巷,是怕引起歹徒的覬覦。他設了那么多的鐵門,有各種安全功能,一般人從門外窺探他的古董,連一眼也不可得。
朋友補充說:“他愛古物成癡,太太、孩子都不能忍受,移民到國外去了。”
告辭出來的時候,我感到有一些悲哀,再怎么了不起的古董,都只是“物件”,怎么比得上有情的人?
思緒轉到前段時間與硬筆書法大師龐中華老師的閑聊。那日他剛剛去看完《宋元明清四朝書畫展》回來,談到書法作品,龐老師自然是神采飛揚。
龐老師是一代書法家,我突然想問他對收藏的看法。“看到這些作品,龐老師您有沒有想要自己收藏呢?”出乎我的意料的是,龐老師說,他從不收藏。并笑言:人都會離開這個世界,就像這些字畫從前的主人一樣,總有一刻,會兩手一放,一件也不能帶走。真正的擁有,不一定要占有,真正的鑒賞家,不一定要做收藏家;偶爾要欣賞,到博物院去,花幾十元門票,就能看真正的稀世古物。役物而不役于物,不亦快哉!
是啊,我們的生命如此短暫,有所營謀,必有所煩惱;有所執著,必有所束縛;有所得,必有所失。
我們如果把時間花在錢財上,就沒有時間花在心靈上。
我們如果日夜為欲望奔走,就會耗失自己的健康。
我們如果成為壺癡、石癡、玉癡、古物癡,就會忘卻有情世界的珍貴。
好好吃一頓飯、歡喜喝一杯茶,一日喜樂無惱、一夜安眠無夢,又是價值多少?“百花叢里過,片葉不沾身”,那樣的生活才是我們向往的生活,百花叢里過是“有情”,片葉不沾身是“覺悟”。
編輯/王翠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