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認為人民幣不應該升值的觀點其實只是在論證為什么美國人給的理由是錯的,但卻從來沒有仔細地討論過人民幣升值究竟是好是壞。
2004年,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奧博斯特弗爾德和哈佛大學的羅格夫兩位教授發表了,那時被當作是杞人憂天,如今已成經典的《重新審視不可持續的美國經常項逆差》一文。所以成為經典,是因為他們是主流經濟學界為數不多的在這場危機之前對美國的經濟提出預警的學者。所以命名為“重新審視”,是因為兩位教授早在2000年就著文預言,美國的經常項逆差正處于一個不可持續的軌道上。
2000年美國的經常項逆差為4200億美元,2004年擴大到6300億美元,而中國在那兩年的順差僅為區區205億和687億美元,不到美國逆差的5%和11%。早在中國開始出現巨額順差之前,美國就已經走上了“不可持續”的道路。說中國的匯率政策導致了美國的問題,是不顧基本的歷史事實。但中國成為美國人的靶子,也并不奇怪:中國不僅在這幾年對美國擁有巨大的貿易盈余,且是主要盈余國中為數不多不是美國盟國的國家——沙特的匯率也釘住美元且有巨大對美順差,日本和德國同樣也有巨大盈余,但很少聽美國政客們攻擊這些盟國。一個“中國人偷了我們的工作”的解釋是能讓不少人覺得更容易接受的。
美國的問題不是人民幣匯率導致的,也不可能通過人民幣匯率來解決。這些政治上的噪音,最終是服務于美國國內政治的。驕傲的美國政客們不可能公開地承認——我們需要管好美國自己的事情,而人民幣匯率則是中國人自己的問題。
但事實就是,匯率是我們自己的問題。不管美國人如何錯誤地指責我們,我們也不應該固執地堅持“只要敵人支持的我們就反對”的思維模式。難道升值真的就會破壞中國的發展?難道維持一個固定匯率真的就有利于中國的利益?難道我們真的相信人民幣匯率處于“合理均衡”的水平?這三個問題的答案恐怕都是否定的。
升值的最直接后果就是中國貿易條件的改善,就是中國出口的產品會變得更貴,而進口的產品會變得更便宜。沒錯,出口產品變貴會影響出口量,從而影響就業。但別忘了,出口的數量少了,未必意味著出口的收入變低,因為商品的價格也上去了。而且,中國的勞動力市場遠比很多人想象的靈活,2009年出口下滑這么嚴重,就業狀況并沒有像不少人擔心的那樣差。
看得稍微長遠一點,升值的匯率會給市場一個正確的信號,別再往那些低端行業里鉆了,要往那些附加值更高的行業投資,長遠看是增加就業和收入的。沒有正確的信號,純粹靠行政手段來引導投資的方向,往往是功虧一簣的。而從進口的方面講,就拿油說吧,每升值10%,者百姓在加油站付的油費就會下降10%,升值能給中國企業和居民節省的成本,是以百億千億計的。
讓人民幣脫離目前釘住美元的狀態,可以把人民銀行徹底解脫出來。中國的貨幣政策幾乎已經完全被匯率政策綁架。如果有比美國人來制定我們的匯率政策更壞的事情,那恐怕就是由美聯儲來決定中國貨幣的調子。中國的固定匯率已經越來越和獨立的貨幣政策不和諧,人民銀行雖然仍有空間騰挪,但越來越有成為美聯儲和財政部出納機構的傾向。過去這幾年,人民銀行貨幣政策主要的工作之一就是在買進美元,賣出央票,維持匯率。
人民幣的升值更是長期力量和短期波動的共同指向。縱向地看歷史,或是橫向地看世界,一個強勢經濟擁有強勢貨幣是大勢所趨。伴隨著日漸強大的中國,人民幣的逐步升值本是情理中之事。短期而言,人民幣的適度升值有利于減輕總需求的壓力,降低進口商品價格,從而緩解近期通貨膨脹的風險。
我們需要把對人民幣匯率問題的思考從和美國人辯論的心態中調整出來。大多數認為人民幣不應該升值的觀點其實只是在論證為什么美國人給的理由是錯的,但卻從來沒有仔細地討論過人民幣升值究竟是好是壞。人民幣升值不會解決美國人的問題,所以不要去理睬他們怎么說。但在真正地把人民幣匯率當作一件我們自己的事情之后,我們真的能確定,不升值是我們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