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文潔




不久前南京話劇團上演了一幕情感大戲《一葉知秋》,受到了演藝界的普遍關注。該劇以我國引進和改造法國動車技術導致的情感糾葛為主題,引發了普通觀眾和專業人士眾說紛紜的評價。有人從該劇由《高速時代》改編而來,確認該劇是一出“動車研發過程的活報劇”。也有的人強調,該劇之所以更名為《一葉知秋》,就是要反映當代人的誠信缺失、道德缺失和信仰缺失。甚至有人提出,該劇告訴我們,道德淪喪同樣可以“亡國”,我們無力改變世界,但是我們應當能夠把握自己!這些評價無論是從藝術的社會功能,還是從藝術的審美功能出發,均賦予了該劇以一定的社會和藝術的使命感,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夠提升作品的社會和藝術價值。
其實,話劇《一葉知秋》只是表現了當代人的極其真實的情感世界,也許該劇的藝術魅力恰恰在于它沒有價值判斷,這才給觀眾留下了充分的想象空間。劇中的中國動車工程師徐清亮及其初戀情人、法國動車技術談判代表宋海寧,徐清亮的妻子、護士長高小玲和她的追求者牟士行均代表著傳統的道德觀,即對愛情的執著、感情的專一和家庭婚姻的維護。徐清亮無論是在當年宋海寧出國留學時對愛情的誓言,還是后來因重病在高小玲的精心護理下康復而娶她為妻,都表現了傳統中國男人對愛情和婚姻的責任感。宋海寧對徐清亮的執著情感,高小玲對丈夫的始終如一,均反映出中國婦女的貞操觀和思想美德。牟士行雖然給觀眾以無賴的感覺,但是他為了自己深愛的女人高小玲,可以舍棄一切。這一代人大多數有著自己明確的理想和事業追求,為了實現“動車”的夢想,徐清亮與宋海寧這對戀人天各一方,直至付出了情感的代價。高小玲則更是為了完成“白衣天使”的職責,無微不至地護理徐清亮,甚至傾注了自己的愛情。







然而,劇情發展的過程中,還經常穿插出現男女甲、乙、丙等六個人,他們對愛情和婚姻的議論,又顯現出當代青年對情感和婚姻的多元觀。該劇剛一開場,女甲就表示出對婚姻的置疑而情愿當“剩女”,公開聲稱:“姐玩的不是單身,是自由”。在場上,男人與女人直接就“試婚”話題展開討論,男人甚至引用英國哲學家羅素的話:“如果一對男女沒有過性經驗而結婚,就如同一個人買了房子,等到要搬進去那天才看到自己買的房子,萬一不合意呢?”女人則反駁:“試婚只不過是男人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而找的借口”。在劇情發展中,女人公開為“隱婚”辯護,宣稱:“偽單身怎么了,反正現在就是個‘偽’時代,只要礙不著別人礙不著自己,誰也管不著。”這種爭辯也發生在男人之間,男甲公然表示,單身就可以博愛,“愛情就是一個將陌生人變成情侶,又將情侶變成陌生人的游戲”。男乙則反駁:“人生是一出戲,可愛情不能是一場游戲。”男人與女人還就對換妻的問題應該如何處理,發表了自己的感想。在該劇的尾聲,男生與女生均表示對不需要任何物質基礎的“裸婚”的肯定,而對父母堅持的婚姻的物質條件表現出無奈。
顯然,話劇《一葉知秋》并沒有刻意地給觀眾一個明確的價值判斷,既沒有肯定可以因為事業而放棄愛情,也沒有宣揚愛情至上,既沒有否定傳統的貞操和愛情觀,也沒有推崇當代青年的多元博愛觀。愛情和婚姻是否是一場人生的“游戲”,將留給觀眾自己思考。實際上,文學作品的內在價值并非在直接的說教中,而是內涵于真實的披露之中,在于讀者或觀眾能夠不斷地從作品中發掘新的意義。作品的可闡釋空間越大,意義就越深刻。《一葉知秋》就是一出留給當代觀眾和后人不斷闡釋的“敞開”式的“未完成”戲劇,任何觀眾都可以以自己的方式來完成這出話劇,而且隨著時光的流逝,觀眾也許會對著真實的“一葉”知曉更多的“秋”,有不斷的“說不盡”。
話劇《一葉知秋》為了達到讓觀眾能夠出入劇情自由,采取了劇情發展與穿插議論相結合的獨特藝術方式,這樣一方面可以讓觀眾不離開情節發展的線索,更深切地感受劇情本身的真實,另一方面又可以讓觀眾與劇情保持“距離”,也就是達到可以獨立于劇情之外的思考,起到真正的“間離”效果。這不禁使我們想起德國著名戲劇家布萊希特提出的記敘性戲劇理論,無論如何話劇《一葉知秋》稱得上是一出真正的記敘性戲劇,表現著當代人的真實情感世界。
進入了《高速時代》的人們,特別是青年人也許并不青睞于一般的道德說教,甚至反感任何所謂的倫理價值判斷,更不滿對他們的“道德淪喪”的指責。他們的當代追求往往呈現在似乎無目的的情感宣泄中,但是他們畢竟是真實的,赤裸的,剝去偽裝的,他們能夠打破一切固有的觀念和模式去面對生活。他們是敢想敢做的一代,更能夠適應時代的高速發展和變化。也許話劇《一葉知秋》的更一深層意義就在于通過該劇中青年男女這“一葉”的真實,可以管窺整個“秋天”。“秋天”既是一個“落葉”的感傷季節,又是一個美好的,收獲的季節。這或許就是金色之“秋”的真實魅力,也是話劇《一葉知秋》的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