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夢是上帝賦予人類的一種本能。人不僅夜里做夢,大白天也經常做夢——我也不例外。只是大白天所做的夢,往往與現實所看到的一切反差太大,夢想得以實現的幾率幾乎等于零,“白日夢”與“癡心妄想”也就差不多成了同義詞。
其實,不管白天黑夜,有夢不是壞事。夢不論好壞,總比無夢好。
年屆半百,已少有年輕人的沖勁兒。近幾年,因著俗務,也去過幾個名頭響亮的大城市,頗覺人車如海浩瀚,令人逼仄。人就是如此,久居鬧市,便有終南田園之思——此為中華傳統,根深蒂固。田園之思不外乎漁樵耕讀,然漁樵耕讀是需要有山有水的。尤其要有水,有水才謂之靈,才有生活的韻味和煙水氣。
南寧有山,青秀山;南寧也有水,邕江、南湖、朝陽溪、白龍塘、心圩江、可利江、相思湖、金沙湖等;加上河網、山塘、小溪流,算得上是一個水美世界。但現實卻是,人類社會在其向文明世界進步的過程中,出于物質和理念上的滯后或不合拍,有時并不具備足夠的政治智慧,于是,出現下面的情況也就不足為怪了:僅僅過了30多年,魚躍蛙鳴、草木繁茂的朝陽溪成了一個巨大的城市排污管道;心圩江和可利江則因為種種原因,河道河床大大萎縮,水流銳減時,一個小跨步就能過江——這也叫“江”么?所謂的“江”,是需要有清水活源、水生植被的。而且,兩岸坡地土堤,大多被開墾出來作為季節性菜地,那些天然的水生植被,也早已不見了蹤影。
邕江水對首府南寧的滋潤是沒有問題的,只是除了汛期,水面離臨江的城居尚有幾十米的落差;南湖和白龍塘是保住了,但似嫌水面不闊——以這樣的親水環境來與“中國綠城”的名頭相匹配,顯然是不夠的。
人活天地間,在水中嬉戲,本是一種天然的渴求??蓻]曾想到,這種渴求卻會在不知不覺中置換成了奢望。小時候,我常常與同伴從中華路住地步行至可利江,一見江水清澈,魚翔淺底,便遏制不住下水的沖動,赤條條來去無牽掛。
大學時期,在西鄉塘讀書,也常去心圩江遠足。工作以后,常?!跋缕髽I”,也多有“溜雞”到這兩條江邊散散心——那時候,江水的水質開始變了,但仍有小魚小蝦、河螺青蛙,也常見白鷺和灰鶴,還有一種“頭上長著胡須”的不知名的小巧水鳥,又有一種少見的小水鴨,三三兩兩各取所需,在彎曲的河道淺水中覓食;各種鳥類水禽的顏色都很本純,湖水藍、翡翠綠、檸檬黃、玫瑰紅,都有,散布在河床的嫩綠中,就是一幅純自然的生態圖畫,讓人屏氣凝神細品,物我兩忘。
只是,這樣的景致,在我而立之年,就已經極少見到了;干脆,我也就不來這里了;來也沒有用,水枯河干,堤床橫頹,魚蛙絕蹤,鳥禽不見,無法讓人賞心悅目——但是,它沒有退去,而是長存在我的內心深處,久不久便會重新冒出來探頭探腦——我經常做這樣的白日夢,希望我的心靈家園??梢杂谩邦^枕清江夢月長”來形容。現在我的家,距離可利江,直線距離不超過1000米。
更多的時候是“條氣唔順”。我去過廣州,游過東湖,東湖很美,游人怡然。去過越南河內的還劍湖,還劍湖同樣婉約,而河內的大湖小湖居然多達近百個。也曾未能免俗地去“夜游珠江”——平心而論,服務質量一般般;廣州朋友不飲酒,面對燈火璀璨的珠江之夜,沒有同好猛灌幾大杯冰鎮“珠啤”,口中淡出鳥來;恨不能立馬將上帝請出來,把“夜游珠江”搬到南寧去!也有幾次應邀夜游桂林的“兩江四湖”,逛了幾次上林縣的大龍湖和三里洋渡——去了又去,內心深處卻以為,這幾個地方的濱水風韻,應該就是首府南寧的未來。
直到今年民歌湖動工,我才知道,首府打造“中國水城”,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了。而首先要做的,就是以南湖—竹排沖、可利江、心圩江這三大河湖公園為突破口,進行連通蓄水,構建“水暢、湖清、岸綠、景美”的城市核心水系景觀。
我急不可耐地跑去“探班”——但見工地上千得熱火朝天。這“水系景觀”建成后是個什么模樣,只能在一年后才看得真真切切。那里的負責人正忙得緊,懶得跟我廢話,只是介紹說,可利江與心圩江連通運河總長3.65公里,河面寬度不少于15米,可供每船40人的游船雙向通行,還說了好些“生態”、“植被”、“多樣性”之類的新詞。
有這些信息就可以了——加上南湖—竹排沖一帶水景公園的施工正在緊鑼密鼓,我知道,曾經以為遙遠如黃金彼岸的“白日夢”,距離夢想成真,已經為期不遠了。
這是—個可以在白天做夢的年代。
這是一個可以在白天做美夢的城市。
有夢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