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林,1975年出生,桂林人,現為《廣西日報》記者。
8月6日凌晨3時45分,你的心臟突然停止了跳動……只有,我心里的風越刮越緊,似暴風、臺風,更似莫名的風,全是冰涼的風、昏暗的風、陌生的風——盡管正值酷暑……
我無法接受,與我相識、相知、相愛、相伴了18年的你就這樣悄然離我而去,一種天塌地陷、江河倒流、骨斷血噴的感覺!
18年前,正是芳菲歲月的我,因演唱了你為一臺晚會而創作的我喜歡的一首歌而與你相識,因為對音樂的癡迷和熱愛,我們成了要好的朋友,后來順理成章地結為連理。婚后,與天下所有家庭一樣,我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過著我們的日子,有甜蜜,也有爭吵……總之,生活越久,親情越醇厚。
你的一生都在努力,做任何事情都力求完美。憑借著自身的實力,贏得了一個又一個殊榮:國家一級作曲家、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專家、第九屆全國青聯委員、政協廣西第九屆委員會委員、廣西首屆德藝雙馨文藝家、中國音樂家協會創作委員會副主任、廣西優秀專家……我沒法兒不愛你對事業的執著,似乎你天生就是一個為音樂而來到這個世上的人。你的一生共創作了400多首(部)好歌,曾三次榮獲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兩次榮獲中國音樂“金鐘獎”、八次榮獲全國“廣播新歌”獎、五次榮獲廣西文藝創作最高獎“銅鼓獎”;創作了音樂劇《桂林故事》、歌劇《壯錦》等,出版了音樂專著《木棉花紅的季節》《傅磬獲獎歌曲選集》及CD專輯《三月三九月九》《壯族大歌》《山歌年年唱春光》等。2004年的中央電視臺春節文藝聯歡晚會上唱響了你創作的《老王》,叩響了人們的心扉,牽動了人們的心腸。宋祖英、吳碧霞、葉凡、朱哲琴、祖海、哈暉、閻維文、嚴當當、王宏偉等分別演唱過你譜寫的《三月三九月九》《挑著好日子山過山》《神秘的天坑群》《壯族大歌》《人民公仆》《京族哈妹》《當兵來到左右江》《美麗的歌謠》《兵媽媽》……你的音樂作品早已從八桂大地飛向大江南北。每次聽到你的歌都會想到一群翩舞的白鴿,那是你放飛的音樂的吉祥鳥。
2009年春節過后,自治區黨委組織部安排你到中央黨校學習。不巧的是,你剛剛又簽下了音樂劇《桂林故事》的創作、歌劇《壯錦》的修改工作,而且兩部大劇要求完成的時間都很急。但你格外珍惜此次到中央黨校學習的機會,下決心克服困難,白天學習,晚上創作,力求做到學習、工作兩不誤。實踐證明,你都做到了。這點我了解你,你是個一旦咬定了青山便毫不含糊的人,多少個日日夜夜你伏案創作的身影依然在眼前……
早在2009年初,你開始zfq5aAOloxIwWiu7cAfjdOl6h9Ok4b0W1o2Gq5Rk7Kw=有些消瘦,雖然在醫院體檢結果顯示一切正常,但歷來注意身體的你還是到醫院做了復查。醫生建議你做胃鏡,查出患有淺表性胃炎和幽門螺旋桿菌。胃炎引起消瘦似乎合理合情,于是你在廣西開了整整兩個月的胃藥到了中央黨校,開始了你在黨校的學習生活。
在中央黨校學習期間,你的身體越來越不舒服,幾次打電話回來說不想吃東西。我說想去看你,你又怕別人說閑話。同班同學介紹你到北京中醫院找一位老中醫。老中醫提示,光是胃炎不應引起這么明顯的消瘦,要么就是長瘤子,要么就是糖尿病等,問近期拍過胸片嗎。你掏出在廣西的體檢報告,醫生說剛查完也沒必要再檢查了,還是開些胃藥回去繼續吃吧。就這樣,你就又繼續吃起了胃藥,且放松了警惕。
7月中旬,你回到了南寧。休息了一個雙休日后我陪你到廣西醫科大做PET全身檢查。檢查結果,出人意料:晚期肺癌!
一紙診斷書,讓我仿佛從天堂跌到地獄!怎么可能?我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比殘酷還要殘酷!你從不抽煙,即使喝酒也是控制在少量,一直以來也沒有咳嗽、發熱等癥狀,難不成是搞錯了?我禁不住問醫生。醫生很冷靜地對我說:此結果到全國各地都難推翻!
我們在最短的時間內到了全國醫治肺癌最有名氣之一的上海胸科醫院。病房主任很遺憾地說:發現得太晚了,屬于小病灶大轉移,全身廣泛轉移是非常麻煩的事,通常病情到這一步最多還有三個月的生存期……
我陪伴著你開始了艱辛的抗癌路,回望這段生死相依的日子,心中是永遠、永遠的痛,卻又說不出,怕影響了你的情緒。整個治療過程中你吃盡了苦頭。但你卻表現得無比堅強,并拿出了足夠的信心和決心去與病魔對抗。從第四個療程起,在主病灶穩定的情況下,轉移灶卻在增大……
第九次化療再告失敗!廣西的醫生已經表示無能為力了,上海腫瘤醫院專家看過CT片后表示,在主病灶穩定的情況下,可對轉移灶進行局部放療……于是,我們于今年5月26日再次飛到上海。
上海腫瘤醫院的院長是全國最有名的放療專家,他建議做一個PET全身檢查。PET顯示,腫瘤還在繼續瘋長!除了原來轉移灶外,腸系膜、腹主動脈淋巴結等還在多處轉移!邊做局部治療別的部位繼續在轉移,我就認為,必須暫停放療了。征得院長同意,于7月9日辦了出院手續直接從上海飛往北海,在老家吃中藥靜養。醫生還特別交代說按常規一個月后要返上海復查。
當日,你走路已是很吃力,浦東國際機場很大,要走好長的一段路,我向機場相關人員說明了情況并辦好了手續,借了輪椅推著你登機。就在推你進安檢的那一刻,我心中已經預感到:老公啊,你這是最后一次到上海了,離開后再也來不了了,一個月后也不會再有復查的機會了……
回到鄉下,你95歲高齡的老父親也天天陪伴你。他是老中醫,對你的嘔吐和腹脹等不適想了很多辦法,但都無濟于事,不吃光吐,中藥也喝不下,嚴重的脫水。四天后,也就是7月12日,我毅然帶你住進了廣西醫科大。
8月2日。你的情況已經不太好,腳開始腫大,眼睛開始發黃,并出現黃疸……醫生叫我做好思想準備,也就一個月的時間。當晚,我在醫院守了你一個通宵。直到8月3日下午兩點左右我回家洗澡,三點來鐘,便接到醫生的電話叫我速回醫院。一進病房,看見你坐在床邊的凳子上,滿頭滿臉的大汗,戴著氧氣罩艱難地在呼吸……我知道你在努力……好長好長的時間你的氣終于算是順暢了……后來一位醫生說,這完全是你自救,從那一刻起,他就開始更加敬佩你了,敬佩你的堅強、你的勇敢、你的無畏……然后,醫生又對我說,盡管這樣,但不一定能過得當晚,叫我要有思想準備。于是我整宿守在病房里,生怕再出什么意外,祈禱當晚平安度過,然后我再祈禱……次日早上你的呼吸還是很困難,醫生征求了你本人的意見后決定送你去重癥監護室。
重癥室每天只有半小時探視時間,我實在放心不下你,在我的強烈要求下,院長終于同意我進去陪你。8月5日早上,我一到醫院你就要拉著我的手。我問你,是不是想我一整天都陪著你,不回家,吃飯和睡覺時間都在你身邊?你像孩子似的朝著我點點頭。那一天,你的要求特別地多,從來沒有這么多,一會示意我給你蓋被子,一會示意要小便,一會示意要翻身,一會示意要多加一床被子,一會又要把腳下的墊子抽掉……
你的病情已經相當嚴重。腫瘤壓縮膽管,造成堵塞,膽汁從身體各個部位向外溢,整個人看上去成了黃色,流出來的眼淚都是金黃色的,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眼淚。我的眼淚,你的眼淚,在慢慢匯合
果真是一個生離死別的夜晚,醫生一再說你情況不好,器官衰竭,體內酸中毒,血壓驟降,心率加快……你在彌留之際,還惦記著同事的兒子考上大學的事,要我去祝賀。約十點多鐘,你想用手拔掉身上連著監測器的管子,我問你是不是痛了?你示意我拿白板,兩手顫顫地寫下:要點點學習……我說,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要我們的女兒傅點今后好好學習,要我把她培養成人。你重重地點了點頭。
快凌晨一點鐘了,我叫你睡覺,你搖頭……我說,你睡吧,我保證不離開,我就一直看著你睡。你點點頭,翻身面對著我睡著了,就這樣一直睡著……凌晨三點半多,護士過來大聲喊你醒來,你沒反應。3點45分,你在我的陪伴下,在睡夢中走了,永遠地走了……過去你走了,無論走多遠,還會回來;這次,卻永遠不會回來了,無論我怎樣苦苦地等……
我沒能死死地拽住你的手,把你留在這個世界上!我很無助!
我的眼前一片茫茫……我的心空了。雖是炎夏,四周卻一片冰涼,仿佛突然掉進了地窖一樣,任我無論怎么掙扎,卻抓不住任何東西……
窗外漆黑一團,我的心里更是漆黑一團!
“十八歲的癡情守著那座紅繡樓/十八歲的苦戀守著那個紅繡球,紅顏為誰變老/紅唇為誰空留/青春為誰溜走/青絲為誰白頭/一句情話老了還在等候……”8月9日,在告別會上沒有哀樂,只有你創作的那首《一句情話老了還在等候》在反復地播放……上千名吊唁者來了,他們都是真心共心你的領導、同事和好朋友,他們為你送上了最真心的祝福:祝你一路走好!
你在上海時最要好的病友田鋒在病床上含淚為你寫了一首小詩,此刻我禁不住要念給你聽:驚聞噩耗淚沾襟,奈何病魔早奪磬;人間頓失天籟曲,天堂忽添優雅音……
18年的歲月,18年的回憶……我是多么的舍不得你走!只是天意難違……也許……也許……你在天堂里,此刻正在矚望著我……
放心吧,我的愛人,我們的目光在對接的同時,我的悲痛和堅韌也在對接,對我們的愛女的愛也將成倍地增長,直到用愛把她舉到最高處!
安息吧,我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