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夜女

　　一
　　
　　一場黑色風暴向世界撲來，向人間逼近，我心明地閉上眼睛，開始回想那場雪。
　　鵝毛般飄飛的大雪，被風掀著揚起落下。
　　那場雪將那個冬天卷走了，也卷走了那個冬天簇擁在雪地里相互取暖的人。
　　我無法不想起她單薄的衣著，一雙乞憐的眼睛。
　　兩只寒鵲銜著前夜的夢，棲在冬枝上，互訴玫瑰露洗的心愿。
　　夜幕在冗長中微微泛白，一個故事在山野里悄悄傳開。
　　
　　二
　　
　　我等待已久，我知道，我還將永久地等待。
　　時間越來越深，潮濕的草蔓上，越來越多的水從山的風口涌進。
　　你說：山外黑了。
　　聲音落下來，向更深里彌散。向更遠的遠方，向嚴密的門檻，還有矮小、千裂的樹木。
　　我不由得再次想起安·塞克斯頓的詩：“夜在移動。”
　　
　　三
　　
　　我想起了一些人。我想起了那些我不曾謀面卻深深喜歡我的人，我想起了那些人在土地上種植谷物、蔬菜、水果、樹苗。
　　那些聽著名字喜歡我的人，把我當成了山的孩子，當成了他們的孩子。
　　他們到處說著我的名字，他們坐在我的對面，不知道我是誰，喋喋不休地對我講述那個調皮的小女孩。
　　每當想到歸原，我心對我說：去往那貧寒地。
　　它在故里。
　　
　　四
　　
　　我把想說的話重想了一遍，一句也說不出口了；我把想寫的文字重新寫一遍。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我只想起了那個眼神里的世界，只要我看到它，我就放棄了。
　　周圍鴉雀無聲。
　　我依舊翻開書，看到斯特卡爾的文字。
　　“你在路上遇到哪塊石頭
　　都比不上這個你撿拾的女子。”
　　
　　五
　　
　　我還是老樣子，躲在壁櫥一隅，抖落籮篩上的谷粒。
　　我忙成我的樣子，和一些朋友通電話，敘家常。在珍珠亮白的密封里，我時常聽到一些陌生人的歌曲。
　　虛設的假象，如此孤獨和訴說不盡的人生。
　　仿佛一個女人站在車窗外，走進暮靄的余暉中放落發髻，披散了一身黑暗，她垂掩低眉，默默消匿，世界沉落于蒼暮之間，烏笛鳴響了山野，風沙席卷了長空。
　　我拾起一片苦澀的塵粒，向土地低首致意，拋開心底的隱秘，開始學習放棄。
　　
　　六
　　
　　黑暗的腸胃，淤滯了一些無法暢懷的心結。一些言語和眼睛正在筑墻。掘墓人伸出了無形的巨手，我試圖將自己淘凈隔絕，不想再觸碰到任何塵粒。
　　一些花已經死去，一些草已經干涸。一些新的葉子在重生，我從睡夢中突然驚醒，看到黑色的夜幔將我圍裹。
　　清寂的夜里，我寫出了一組更純的文字，羽筆輕掃紙箋發出蠶食般的“沙沙”聲。
　　我的手掌拖曳著胸中的火苗，在藍黑色中燃燒。
　　這個深夜，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月亮那片藥”。
　　
　　七
　　
　　說你前，我在黑夜里行走，冥冥中踩著你的腳印。
　　說起你，晚風一樣柔香的感覺輕輕地走近我，月光在深夜送給我的玫瑰色希翼里說過你，收獲了一次靈魂純凈的洗滌。我終于感到：這個世界里，只有你才會讓我說不完；只有你，才會使我興奮和惶恐不安。
　　你的眼睛搖落了星光的無言，開啟了深夜里的晨燈。
　　我的童心在時時處處說你中執著。
　　
　　八
　　
　　沒有傍依，單靠一線微明維持黃枯的歲月。
　　我終會用我的生命，去聯結南北的寒暑，到小河的月里安生。
　　窗外的月色昏黃灰暗，小屋里一株冷香在溫純里待